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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恩站定脚步,但他皱眉发现:泰尔斯一路向前,向他逼来。

“还是你本来就打定主意,要跟我撕破脸皮,不死不休?”

泰尔斯一路逼到詹恩面前,直到他们之间相隔不过一尺,重新剩下地上散发寒光的短剑。

两人目光相遇,如有火花。

詹恩紧紧盯着泰尔斯,悠然的表情慢慢消失。

“这是个警告。”

泰尔斯轻哼:

“警告?”

詹恩翘起嘴角,直呼其名:

“宴会上,我是故意来找你的。”

“泰尔斯。”

“说实话,我不怕你发现是我,不,不如说我想要被你发现,”

泰尔斯蹙紧眉头。

“不止是为拜拉尔创造机会,”詹恩冷笑道:

“泰尔斯,更是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詹恩放低酒杯,毫不在意地贴近情绪低沉的泰尔斯:

“拜拉尔的行为都是自发的,我所做的不过指条明路,轻轻一推,随手下一步闲棋。”

“但仅仅如此,你就已经吃受不住,狼狈不堪了。”

他贴近泰尔斯的耳朵,像情人耳语,却语气深寒:

“你能想象,当棋局认真起来的场景吗?”

泰尔斯没有回答,只是捏紧自己的酒杯。

“我想要你知道,泰尔斯,我想教你知晓:这就是我的回应。”

南岸公爵罕有地狠声道:

“作为对你六年后冒犯我、拒绝我,乃至威胁我的回应。”

泰尔斯浑身僵硬。

对方的气息离开泰尔斯的耳廓。

眼前人重新变回那个亲切和蔼,让人如沐春风的年轻鸢尾花公爵。

但仅仅几秒后,泰尔斯就深吸一口气。

他轻笑起来。

“我?拒绝你?”

泰尔斯的表情变了,他从头到脚,论斤称两般打量着詹恩。

让后者一阵不悦。

直到王子轻佻而讽刺地道:

“抱歉啊,我还不知道你喜欢男人呢。”

“亲爱的詹恩。”

那一瞬,詹恩目光骤寒。

但泰尔斯毫不在意,他甚至举起左手,轻轻搭上詹恩的右肩头,同样贴近对方的耳朵,啧声摇头:

“否则,也许我刚刚拒绝你的时候,可以更温柔绅士一点?”

詹恩不笑了。

他没有动,也没有看搭在他肩头的手,只是冷冷盯着泰尔斯。

“如果你选择战争,泰尔斯,铁了心要与我为敌。”

“那这步棋就只是个开始。”

詹恩看着泰尔斯的样子,就像在看着一具尸体:

“星辰王子?星湖公爵?王权的庇佑?良好的声望?臣子的效忠?北地的履历?清高的立场?”

他清冷反问,音调毫无起伏。

下一刻,詹恩突然抬起左手,一把按住泰尔斯的左手!

“我能毁了它们,”鸢尾花公爵的每一个字眼都蕴藏着狠毒:

“一个接一个。”

感觉到对方的手腕在用力,泰尔斯抿起嘴唇。

“在这里,在我熟悉的棋盘上,我能让你痛不欲生。”

那一刻,詹恩的眼神之锋利,简直能划破血肉,直刺心脏:

“真到了撕破脸皮的时候,我纵然牺牲一切,也能让你,也一定会让你付出最惨烈的代价。”

南岸公爵轻哼一声,移走泰尔斯的手掌。

但出乎他的意料,沉默的王子非但没有松手,反倒迅捷反抓,一把扣住詹恩的手腕!

詹恩眼神一凝。

但让他不满乃至憎恶,不是这个举动本身。

“是因为那次谈话吗?”

泰尔斯的话轻轻响起。

“六年前,我要离开永星城北上的时候,我们的那次离别谈话。”

六年前。

离开永星城……

谈话。

一秒,两秒。

詹恩的目光先是迷惑,随后堕入深寒,晕出愠怒。

“因为我过问了你的家族,你的家人?”

泰尔斯的话幽幽响起,仿佛毒药流入血管般,流入詹恩的耳朵:

“和他们遭逢不幸的秘密?”

任何表情,都瞬间从詹恩的脸上消失。

那一刻,泰尔斯体内的狱河之罪爆发出一阵无来由的躁动!

几乎让他失态。

也就在那一瞬,泰尔斯知道,他走对了。

就是这个。

泰尔斯死死克制住终结之力的冲动,重新看向南岸公爵,从齿缝里咬出字来:

“看?”

“某种程度上,你和安克的区别也不大。”

泰尔斯的手上传来一股力图挣脱的逆力,但他仍旧死死抓住詹恩的手腕,绝不松脱——至少不能让优雅得体的对方,优雅得体地挣脱。

“而你问,谁才是无情的那个人?”

泰尔斯死死盯着詹恩,盯着他面无表情,仿佛血族般灰暗的脸庞:

“这取决于你。”

“詹恩·凯文迪尔。”

沉默。

死寂般的沉默,在两人恍若无事的对视中散发开来。

大厅里,两人之间的氛围终于降到冰点。

外围,等待着公爵们交涉的王室卫队似有所感,想要上前,却被马略斯一概拦回。

终于,詹恩扭过头,避开了泰尔斯的视线,也不再试图挣开王子。

但他却笑了。

“你知道么。”

“从‘黑目’约翰,到‘南方人’海曼,‘登高王’埃兰,‘守誓者’米迪尔,‘征北者’艾丽嘉……”詹恩重新变得悠闲,游刃有余,但他目中无以复加的寒光却道出了真相:

“历史上,让埃克斯特吃到教训的星辰国王不少。”

“而你知道,关于如何对付北地人,我学到了什么吗?”

泰尔斯皱起眉头。

詹恩不再把泰尔斯向外推,而是把他拉近,淡然耳语道:

“在他们要操你之前……”

“你就操死他们。”

泰尔斯目色一冷。

“别学我说话。”

但詹恩微微一笑。

“你以为,你熬过了天生之王,就有资格志得意满,我行我素了?”

“北极星?呵呵呵呵……”

鸢尾花的主人柔声道:

“相信我,想在星辰王国里,效仿努恩七世的那套玩法,你只会死得更快更惨,更莫名其妙。”

泰尔斯内心一寒。

这个样子的詹恩,往往比那个阴翳愠怒的南岸公爵更令人不安。

下一刻,泰尔斯手腕一抖,被詹恩大力甩脱!

“管好你的手,殿下。”

鸢尾花公爵笑意绵绵,若春意盎然,芳草萋萋:

“如我所言,时代变了。”

“不比从前。”

泰尔斯默然不语。

他的威胁……

不奏效。

或者……

太奏效了?

詹恩后退一步,浑不在意地扫了扫肩头,仿佛那里被玷污了:

“你不会想被我操死的,殿下。”

“在你遇到真正的敌人之前。”

泰尔斯面色一变。

他缓缓抬起头。

“我看得到的敌人,目前为止,只有你一个。”

詹恩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哑然失笑。

“如何选择敌友是门学问,殿下。”

“星辰王国盛世太平,前景大好,”他的笑容依旧,话语却渐趋微妙:“看得到的都是朋友。”

“看不到的,才是敌人。”

詹恩执起手中的酒杯,杯中酒液尚在,其色如新。

“宁因友故,不以敌亡。”

他温言而笑,旋即松开手指。

泰尔斯瞳孔以凝。

啪!

酒杯落地,摔得粉碎,晶莹四溅。

每一片碎片,都将大厅里的灯火,映出别样的光影。

詹恩再不留恋,回身而走。

“那是我的财产。”

泰尔斯在他身后,看着地上的碎渣,冷冷开口。

“没错,”詹恩头也不回:

“所以你觉得心痛。”

泰尔斯紧皱眉头。

“你就不怕吗?”

看着对方越走越远,泰尔斯忍不住扬声道:

“在永星城里,公然挑衅王室权威,离间璨星与旗下封臣,破坏复兴宫与西荒的关系,危害王国继承人。”

“还是说,你依旧打着璨星王室死光,你上位加冕的主意?”

泰尔斯盯着对方的背影,压低声音:

“我父亲不会高兴的。”

詹恩发出了冷笑。

“发生了这样的事,你明天也许会很忙。”

他依旧不回头,只把后背留给泰尔斯,高声回答:

“但若是有空,不妨去牢里探望一下拜拉尔。”

泰尔斯一怔。

“相信我,陛下会很高兴的。”

詹恩的声音越来越远,泛起回音:

“不高兴的,也许只有你一个人而已。”

泰尔斯心中一动:

“为什么?”

“因为我说了,这只是一次警告。”

詹恩的步伐优雅如故,姿态从容高贵:

“所以我给你留了点意外收获。”

泰尔斯疑惑不解。

“聪明些,殿下,安分些。”

南岸公爵的声音渐渐褪去感情:

“我说了,再有下次,就是宣战了。”

什么?

宣战?

泰尔斯难以置信地望着对方,不爽,愤怒,憎恶,云集一处。

这该死的、优越感爆棚的**在搞什么鬼?

再有下次?

难道他还认为,今晚是泰尔斯得罪了他?

泰尔斯惊怒交加,一时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嘲笑。

詹恩的身影远去,离开大厅,同他的管家汇合。

“结束了?”

马略斯的步伐从身后传来。

泰尔斯叹了口气。

不。

才刚开始。

一想到今天经历的磨难,以及明天将要面对的事情……

这才第一天,第一个宴会。

逼着自己装了一晚上人(逼)样的泰尔斯吐出一口气,疲惫地坐倒在椅子上,心中不忿: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他这么恨我。”

泰尔斯冷哼一声,望着地上的碎玻璃渣,越发不快,想要把手中的空杯也砸出去泄愤。

但手臂伸到一半,家大业大、财大气粗的星湖公爵,还是做了几个深呼吸,不忿而理智地……把杯子放回桌面。

“就像我祸害了他全家似的。”泰尔斯闷闷不乐。

马略斯来到他身后,默默点头:

“那你祸害了吗?”

王子回过头,白了他一眼。

“我让多伊尔提前换班了,他得回去安顿好家人,”马略斯显然已经对公爵的眼神死刑习惯了,淡漠如昔地汇报着:

“当然,明天……”

明天。

噢,不。

泰尔斯捂住脸,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打断亲卫队长。

“对了,马略斯。”

守望人露出倾听之色。

“你的临时狙击小队,”泰尔斯有气无力地抬起头:

“他们还没换班吧?”

马略斯看了一眼外围:

“没有。怎么?”

既然没换班……

泰尔斯冷哼一声,向南岸公爵离去的方向瞥了一眼。

他面色阴翳,字句生寒:

“那如果我命令他们暗地里跟踪潜行,干掉詹恩·凯文迪尔……”

“不行。”马略斯回答得很快。

泰尔斯皱起眉头:

“为什么?”

“因为,”马略斯回过头来,云淡风轻,毫无愧色:

“他们换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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