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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就此时看来,这个岔路似乎还早,反倒是一片繁花似锦、烈火烹油的盛景,仿佛大顺竟要焕然一新般。
海州城中,熙熙攘攘,各路的商人和前私盐贩子,早已云集,生怕来晚了便没了位置。
这一次盐政改革,让很多人充满了希望。
这种希望,或者说氛围,确实是“改革”的那种活力满满的状态。
只要有几百两银子,就能入行。
甚至于这几百两银子的第一桶金是怎么来的,那便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反正朝廷也不管,既往不咎。
每个人都渴望着发财,每个人都怀揣着暴富的希望。
这种“活力”和“生机”,确实是改革的味儿,这一点做不得假。
如今那场阜宁的闹剧以朝会上的更大闹剧收场,刘钰名义上在盐政一事上退居二线。
替代他主持此事的,是皇帝新点的两淮盐政使兼江苏节度使,而不是江南都督兼两淮盐政使。
这个安排就很有意思,如今朝廷上下全都知道,哪还有什么江苏省。
自从刘钰开始在松江府折腾,便分了苏南、苏北、金陵、外加一个扬州海州的盐政。
而且伴随着漕米源于南洋、苏南成为皇帝的重要帑库这个事实,使得江苏节度使的身份相当的尴尬。
甚至于说现在的江苏节度使,到底是驻金陵还是去苏北,都很尴尬。
刘钰身上的正式官衔倒是不多,但管的事包括“对夷通商”、“漕米输送”、“苏南工商诸事”。
这三个一掐,如果要是再不管盐,再折腾苏北垦荒,江苏节度使也就是徐州府尹和江宁府尹二选一了。
按说朝廷应该派个镇场子的兼管安徽、江苏的都督,但漕米和通商这两件事里面涉及的金银已经足够骇人了。
再弄个监管安徽、江苏的都督,总不能让刘钰去干吧?这要是干的话,可是行了,整个江南的军、政、财一把抓,别说皇帝敢不敢,就算皇帝敢,刘钰也不敢接。
换个别人,不管对夷通商和漕米运输,以及工商诸事当这个前朝南直隶的都督,也不行。
还没到需要两个人唱对手戏的时候,皇帝还指望着刘钰抓钱呢,这时候再弄个去和他打擂台扯淡的,实无必要。
于是这一次就弄了个很奇葩的两淮盐政使,来办这么大的事。
意思倒是也很明确:兴国公帮你办成事,亲密一下关系,以后你俩各有分工,以后管管盐政就行,苏北的事其实也不用管太多了,苏南工商业你也别插手。
这是个明摆着的安排,说是刘钰因为杀戮太重不管事,只是镇场子,但新调来的两淮盐政使心里却很有数。
刘钰不帮忙,他又不是江南都督之类的大权,一个小江苏节度使,哪能干好盐改的事?
盐产自江苏,可不止是在江苏卖。
这件事,也不得不办好。
因为从皇帝搞突然袭击开始,就变成了类似于战争状态下,皇帝做“战略指导”,而不是皇帝直接委任大员出镇一方便宜行事。
不管是“亲征”还是做“战略指导”,都是双面的。
打赢了,那就是永乐北伐,秦王破阵,威望激增,勋贵掌军服服帖帖。肯定比让边将便宜行事要好,以免出现骄兵悍将或者拥兵自重,皇帝亲征或者做战略指导是勋贵掌军的基础。
打输了,那就是土木堡,就非得皇帝自己背锅了。以后也就没有勋贵掌军,之前积累的各种矛盾都会爆出来。
这件事办不好,那就是打皇帝的脸。
也不是没人想着趁着让皇帝丢丢人,以后别抓的太紧、改革的步子迈这么大。
只是,虽然名义上刘钰不管盐政事,只是在这镇场子。
但说到底还是他管,还带着兵来了,且刚办了震动天下的大案弄死了几百人。
反改革派就算想要使绊子,也只能偷着使,没法在明面上办。
这两淮盐政使心里想的明白,在海州几天,见着商人云集,一开始心里倒也高兴。
觉得民心所向,此事易尔。
但很快,脸色就难看起来。
这位新的两淮盐政使,自然是朝堂里的盐政改革派,皇帝既然要改,总不可能派个保守派过来改革。
但这个改革派,就是刘钰说的那种“遇到资本就懵圈,一拍脑袋瞎出主意,头疼直接吸鸦片烟”的那种。
来之前,信心满满。
来之后,看到商贾皆来,还是信心满满。
然后,就被一些深刻了解基层商贾德性的人,几个问题就给问破防了。
焦头烂额。
其实人家也没多问,只问了两个简单的小问题。
一:理论上,既是盐引改盐票,资本说话,人家有钱,凭啥不让人买啊?
可想要吸引足够的商人,以及后续让小商人都参与进来,就必须要体现一个公平。
公平,就意味着无法拒绝大盐商入场囤票。
不公平,意味着让中小商人直接丧失了信心,合着朝廷还是玩“明票暗引”这一套,那以后还来掺和什么呀?
二:票不可能无限放。
无限放盐票的结果,就是市场彻底崩了,一共能吃一百万斤盐,今年商贾情绪高涨,本来卖多少放多少的原则,结果放了五百万斤盐。
那么,盐业市场直接就崩了。明年就是产盐的普遍破产,盐业崩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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