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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王沟以南的空当,地形平阔,几乎没有什么起伏;作为精锐的赤扈骑兵,直接从这一地区穿插而过,也不惧楚山军敢从两翼营地杀出进行夜战、混战。
只是谁会想到,在进入这一地区之前,竟然就已经被大面积的淹水挡住了!
“怎么可能?”岳海楼直觉有股子寒意从尾脊骨窜出,几乎要尖叫起来,不敢想象、不敢相信庙王沟东南会在突然间出现大面积的淹水。
这三四天来,是连日阴雨不假,颍水也上涨了一些,但这与夏秋时节倾盆暴雨,有着天壤之别。
何况之前汝颍之间有一个多月没有怎么降雨,土地干燥。
连日阴雨首先能渗入干燥的土壤之中,根本没有条件形成大面积的积水,更不要说淹水将庙王沟以南逾二十里的开阔区域都遮挡住了。
木赤与阴超等将,这时也闻讯仓促赶来。
阴超脸色有些苍白,暗暗后悔怎么就没有在许昌多拖上两天,却在这时赶来与岳海楼、木赤会面?
木赤连铠甲都没有来得及穿戴整齐,手握腰间佩刃,盯着紧急赶来传讯的使者,难掩惊容的问道:“庙王沟东南怎么会有淹水?有没有派侦骑往南探查水情,目前所遇到的淹水有多少深,东西间有多少宽?”
“仓促间还没有来得及探查全貌,目前只确认从庙王沟往南直到楚山军在滍水北岸的连营末端,都已被淹水挡住,但东西向蔓延多宽还不确定。前锋骑兵目前所接触到的边缘地区涉水还不是太深,较深处也刚及马腹,但此时夜空没有星月照下,木赤将军也无法率部强行涉及西进,暂时只是先往庙王沟以北的营地而,需要等到进一步探明水情之后再作处置!”信使禀道。
“可有淹水往庙王沟以北漫延?”岳海楼抓住信使的胳膊,急切问道。
细柳溪以东二十到三十里之间,在庙王沟与颍水之间,陈州军在过去两个多月时间里建造密集的营垒,陈州军有三万兵马驻扎其中——岳海楼计划明天一早,就将这部分兵马,往细柳溪以南调动。
倘若此时这一区域营地被大水连夜淹没,岳海楼手脚微微颤抖起来,都不敢想象这是何等惨烈的场面。
仲长卿强作镇定的说道:“那颜将军已派人全面排查庙王沟附近的情形,估计很快就有消息传来——照现在的情形,徐怀率部潜袭汴梁,很可能并不是其真正的目的所在!”
“楚山军早就计划在小雀岗对滍水进行截流吗?一切的阴谋,实际就在小雀岗吧?”岳海楼看着苍茫的夜空,难以置信的颤问道。
虽然还没有到大地封冻时节,但北风吹在身上,却是有着透骨的寒冷,令他内心深处都禁不住要颤栗起来。
他怎么就没有预防到楚山军会用水攻?
他是何其的愚蠢啊!怎么可以没有预防到这点!
木赤走到高处,往楚山军在溪口的营地眺望过去。
苍穹没有星月,虽然楚山军在营地里外也点燃大量的篝火,相距四五里眺望过去,却是绰绰暗影模糊一片。
“……”
片刻数骑快马驰来,通禀庙王沟以东有大水快速往北蔓延,预计最快天亮之前就有可能切断他们在庙王沟以北的营垒区。
他们之前在庙王沟以北修筑营垒,是尽可能择高处修建,但问题是庙王沟以北地形起伏极为有限,却也没有逐步勘测,也就没有办法预料到大水浸灌过来之后的走向。
甚至营垒本身一时半会不会遭受水淹,但大水将营垒区切断开来,会是怎样的场面,岳海楼他们此时已不难想象了。
岳海楼这一刻也陡然间将形势想分明过来:
南朝诸路兵马主要都在小雀岗与庙王沟这条线的西侧,而且已经做好往纵深穿插的准备,那他们的计划,不就是利用大水将他们位于颍水以南的大军切割开来,然后集中优势兵力,进攻他们被切断在小雀岗-庙王沟这条线以西的兵马吗?
岳海楼朝木赤看过去。
木赤眼神坚定的摇了摇头。
南朝在小雀岗-庙王沟这条线以东并没有部署,很显然东线兵马不会遭受突袭,即便没有办法打通淹水区,进入西线增援,也将能从容从汝阴撤回到颍水左岸去。
然而被分割在西线的数万兵马,能否成功从许昌城南的浮桥撤回到颍水北岸去,又或者直接在颍水南抵挡住南朝数路兵马的合围,岳海楼这一刻心里已完全没有底了。
当然,此时岳海楼也不会做出弃将卒独逃的事来,毕竟还没有到真正绝望的时刻——庙王沟与颍水之间的营垒区,会不会被大水彻底切断,此时谁都不知道,也许东西线之间有可能会有供大股兵马通过的空当。
这个空当并不需要多大,大约仅需要三五百步宽就足够了。
就算东线兵马被完全阻挡住,他们此时在小雀岗-庙王沟以西,还有四万步卒、一万多精锐骑兵,地势明显要比东侧高出许多的临颍城也在他们的掌控之中,他们只要第一时间能撤退进临颍城,只需要坚守到河淮大地进入封冻期,便能迎来数万精锐骑兵纵驰来援,还愁敌军不撤围而去?
“枢帅,你与阴将军即刻随同那颜元帅赶往临颍城,我率兵马驻守于此,拖住徐怀!”
仲长卿知道岳海楼倘若直接率领骑兵护送那颜木赤撤往许昌,只会叫颍水以南的数万步卒顿时崩溃掉。
不要说那颜木赤作为赤扈宿将不会接受此议,他自己都提不出这样的建议来。
当下最为紧急的,一是下令庙王沟北面的兵马立刻往两翼疏散,避免被漫延过来的淹水困住,同时仲长卿也觉得岳海楼应立刻与那颜木赤前往临颍城坐镇。
一旦东西线被切断,他们在颍水南岸的营垒,即便不被水淹,但被分割之后,在优势敌军面前也会变得极其脆弱。
只有岳海楼与木赤赶往临颍城坐镇,据守临颍城,接纳所有西线兵马撤入,或据临颍城抵挡诸路合围杀来的南朝兵马,并非全无胜机。
他们在临颍城北面,还驻有七八千精锐骑兵。
只需要坚持到天明,这七八千精锐骑兵出动,是完全可以纵骋滍颍之间,拦截迟滞追兵,掩护更多的步卒从容撤入临颍城。
而这也是他们在淹水情况未明之前,唯一能做的选择。
说到此时集结于细柳溪西岸的万余兵马,虽说以阴超所部居多,但看他神色、复杂莫明、眼神闪烁,仲长卿心想留阴超在此殿后去拖住徐怀所亲率的最精锐六千楚山军兵卒,恐怕有些太为难他了。
仲长卿生怕强使阴超留下来负责率部殿后,阴超很可能会在他们前脚离开后就直接逃跑,导致细柳溪西岸万余兵马直接崩溃——这也将致使他们在细柳溪以东到预计的淹水区之间约近两万驻营,完全没有机会撤往西南方向的临颍城。
仲长卿决定还是他留下来殿后。
“那边有火光!”这时候侍卫朝东侧偏南方向指去,提醒道。
火光极为遥远,谈不上有多明亮,但因为距离极远,他们却还能看得清楚,说明那边点燃的火势极为旺盛。
“那边是楚山军在庙王沟南的前军大营!”仲长卿辨着方位,确认火光处乃是楚山军在庙王沟南侧的前军大营,震惊道,“是陈子箫点燃烽火传信!”
因为在庙王沟一带,他们的斥候侦骑还是占据绝对的优势,楚山军想要在庙王沟附近随时侦察淹水的走向,其实很难;想要往细柳溪这边的传递消息更难,仲长卿猜测必是陈子箫通过这种方式,向其南北两侧的南朝兵马发出信号,告诉淹水已过庙王沟,告之他们已经受到极大的惊扰、人心惶惶。
这必然也是楚山军与南朝其他兵马发起总攻的信号!
仲长卿下意识跨步走上堆土而成的望敌台,站到岳海楼、木赤身边,朝北面溪口方向看去。
楚山军此前在溪口的营地,以车阵内外的一堆堆篝火照明为主,但这时候陆续有星星点点的火光亮起,是大量的火把在此时点燃起来了。
“枢帅,你与木赤元帅、阴将军快走,不能再耽搁片刻了!此间一切有我!”仲长卿近乎呻吟的叫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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