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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院。

原来的程院首,如今的程净,立于上首,眼神锐利,环顾一周。

“吴院首陨落了。”

此话一出,周围的光晕与烛火,似乎都在微微摇曳,而后变得更加明亮。

此刻还在琅琊院,能出席会议的院首,面色齐齐一沉。

程净看了看众人的面色,自顾自的道。

“他何时离开琅琊院的,无人知晓,他在哪陨落的,亦无人知晓。

我去看过他的魂灯,已经熄灭了,没有一点残魂留下来。

也曾亲自主持了招魂仪法,没有半点作用,他已经神形俱灭。”

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位院首,脸色更加难看了。

十年之内,已经有两位院首陨落了。

哪怕吴院首的成分很有问题,程净作为轮值院首,又是立道的修道者,召开了会议之后,褫夺了他院首之职。

那吴院首此刻,其实还算是琅琊院的一员。

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吴院首背弃了琅琊院。

若只是研究法宝,那其实是在琅琊院的掌控和允许的范围之内的,法宝遗失在外,现在能查到的,也只是安家的人在搞鬼。

而安家已经彻底覆灭了。

墙倒众人推,从安家大本营,被灭门之后,余下的三瓜俩枣,会有无数的豺狼虎豹盯上他们,让他们跟随着安家一起去。

到了今日,已经无从查起。

程净立志净化琅琊院,还琅琊院曾经的纯粹,将其掰回到曾经正确的道路上。

哪怕明知道吴院首问题特别大,甚至一定程度上,死不足惜,可此刻,他也必须坚守他自己的立场,先对外。

先弄清楚吴院首到底怎么死的,然后再说其他。

一个没有确凿证据,也没有明确叛出琅琊院的曾经的院首,那就必须不能死在外人手上。

查是肯定要查的,自从前些年,一位院首之中的佼佼者,死的不明不白,他们甚至都查不到怎么死的。

这一次又来一次,他们就必须要做点什么了。

最起码的表态是必须要有的。

程净看向其中一个脸上布满老年斑的老者。

“我若是没记错的话,在上一位院首陨落之后,尚在研究阶段的命牌,就已经开始尝试着使用了是吧?”

老者点了点头,道。

“是这样的,除了院中的一些修道者之外,已经有几位院首愿意亲自尝试了,其中就包括吴院首。”

话音落下,便见他一挥手,身后便仿佛浮现出一座殿堂。

里面如同一座祠堂,密密麻麻的摆着大量的白玉牌位。

而几乎所有的牌位上,都罩着一块红布,唯有一块牌位上的红布消失不见了。

老者一挥手,便见那块白玉牌位飞了出来,落在了会议室的桌子上。

上面只有一个“吴”字,白玉牌位内部,沁染了一丝黑色,还有一道血痕,贯穿整个白玉牌位。

这便是琅琊院一直在研究的东西,命牌。

魂灯传承久远,炼制的难度也不大,若是用最差的材料,一般四阶的修士,都能买得起材料。

这个东西本质上就是为了普惠所有修士,低级材料有低级材料的用法,高级材料有高级材料的玩法。

但就是因为传承太过久远,先辈其实已经研究的非常透彻。

在先辈的基础上,再怎么玩出花样,也是万变不离其宗,其核心都是一样的。

也正因为如此,随着时间流逝,骗过魂灯的花样,就越来越多了。

起码琅琊院就掌握着数种。

而琅琊院研究这些的初衷,其实也只是为了找到反制的办法。

就如同现在,琅琊院掌握的那几种办法,全部都能确认,到底是真的死了,还是骗过了魂灯。

但缺陷终归还是缺陷,魂灯正常用,的确没问题。

再加上无数年来,以魂灯为基础,研究出来的一系列配套的秘法、仪法、咒法。

在魂灯熄灭之后,以仪法招魂引路,招回残魂残念,就有可能知道到底怎么死的,这都是最基础的用法。

只可惜,这些琅琊院的修道者也好,院首也好,他们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他们能忍得了那种缺陷?

所以,重新研究一种跟魂灯的核心逻辑不一样,用法却一样的东西,其实已经研究了很多年了。

只是一直没有推出,尚且不完善而已。

而这个不完善,其实也不是指的命牌本身,而是配套的秘法、仪法、咒法等等。

这些院首骗经费的本事,那是一个赛一个的强,永远都是经费不够,永远都有研究不完的课题。

但能当院首的,哪个都是有真本事的,是真的能在自己的研究方向上,研究出来成果的。

命牌的配套东西尚未完善,在数年前就已经开始尝试着使用了。

毕竟这个东西,也没什么害处,多一份保险而已。

那位脸上布满老人斑,看起来已经非常老的院首,伸出一指,点在吴院首的白玉命牌上。

“他是横死的,还有魔气存在。”

“还能再查出来点什么吗?”程净再问了一句。

“可以试试,就看他临死之时,有没有做出指引了。”

老者拿出一些祭器,做好了仪法准备,口诵咒法,手捏印诀。

伴随着仪法进行,那白玉牌位上流淌的鲜血与其内沁入的黑色,便从白玉牌位里飞出,以其为引,召唤接引。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便见白玉牌位之上,血雾迷蒙之中,有一些不甚清晰,还有些断断续续的画面浮现了出来。

漫天黑云之下,一个满身魔气涌动,气势骇人的汉子,悬在半空中,目光凌厉的向着这边望来。

那魔气奔涌,似是无边无际,如同天倾,以势压人,强行将画面淹没。

最后关头,还能看到吴院首伸出手,掌中以鲜血书写着。

“十阶,甲子。”

那血字散发这刺目的光亮,是画面中唯一比较清晰的东西。

下一刻,便见所有的迷蒙画面崩碎,可怕的气息降临。

在场所有的院首,面色齐齐一变,而那满脸老人斑的老者,屈指一弹,击中了白玉牌位,将其击成齑粉。

霎时之间,那可怕的气息才慢慢的消散。

“十阶,绝对是十阶!”那老者的面色忽青忽白,平复了好半晌,才恢复过来。

众人神情凝重,更多的却是疑惑。

十阶,哪来的十阶?

那等万千气象,那等绝世大魔,只要是出现,纵然是洞天福地,都不太可能将其气息完全遮掩。

可是他们却没有一个人,有丝毫察觉,这些天,也没有任何一个强者察觉到,丝毫信息,丝毫线索都没有。

这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他们之前就在纳闷,吴院首好歹是个院首,甭管琅琊院的院首,几乎都很少与人战斗,战斗经验都不丰富。

可是其实力、手段、积累,各方面,都能对外面的同阶大部分修士碾压。

不擅战斗只是不重要的旁枝末节。

谁能让吴院首死的如此无声无息,还让其神形俱灭。

现在懂了,一个十阶大佬,还是个大魔。

但他们就更懵了,哪来的十阶。

那大佬甚至都懒得遮掩自身形貌,就这么看过来,让他们看。

只是透过他们的接引秘法,顺带着接引过来的一点点气势,就让他们感觉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众人一起沉默了良久。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起看向了程净。

“你们看我也没用,我等都没察觉到有大魔出世,那便必定不在我们这个世界。

无论是在深渊也好,其他地方也罢,都不是我等可以左右的。

此前他便有诸多嫌疑加身,如今隐遁离开琅琊院,本就触犯了规矩。

先弄清楚,他到底是怎么离开琅琊院,再弄清楚他到底去干什么吧。”

众人默然,的确,还是实际点吧。

十阶的大魔,甭管是在哪的,他们都惹不起。

而吴院首此前基本上算是被软禁在琅琊院的,没有彻底查清楚之前,他是不能离开琅琊院的。

然而,他却只是借着闭关研究之名,留下了一个傀儡假身,真身却悄然离去。

琅琊院的诸多手段,都没有察觉到,这种漏洞,才是他们要解决的首要目标。

吴院首能悄无声息的离去,外人自然也能如法炮制,悄无声息的进来。

一个九阶,若是能如此悄无声息的潜入,琅琊院内所有人,都有危险。

琅琊院内,没有入道的修道者,数量可不算少。

若是被一锅端了,琅琊院不废,也得几千年缓不过这口气。

这个才是关乎所有人利益的事情。

那个不知道在哪的十阶大魔,太遥远了。

众人默认了这件事,各自离去。

最后只剩下那个满脸老人斑的老者和程净还留了下来。

临走之前,那老者看向程净,叹了口气。

“你确定你要这么做?”

“你我都清楚,琅琊院的破绽,只可能是琅琊院内部的人,人为去制造。

本来我不确定,除了吴之外,是不是还有别人。

现在我确定了,肯定还有人。

甚至有可能,就在刚才在座的人当中。

他们肯定想知道,吴是怎么死的,那就让他们知道。

知道了便会做出反应,以后再有什么动作,便能将他们挖出来。”

“你就不怕我跟吴也是一伙的?”老者露出一口豁豁牙,笑了起来。

“那我也不怕你知道,哪怕以前跟吴是一伙的,只要别让我发现,以后别冒头,那我也愿意给一次机会。”

程净看着老者,也笑了起来。

两人一起笑了笑,老者行了一礼。

“我此前还曾担心,你立名为净,立道之后,行事会太过极端。

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我会助你去完成你的目标的。”

程净微微回了一礼,表示感谢,他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语气却愈发坚定。

“不是我的目标,而是我们所有人的目标。

我并不想以杀止乱,我只是想琅琊院恢复本来的样子。

若是事不可为,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制止,那就别怪我提起屠刀了。

我不介意用最后的手段,当一个刽子手。”

“那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你要面对的压力,会非常大。”

老者再次微微颔首,佝偻着身躯,慢吞吞的离去。

程净一人,站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看着空荡荡的座位,喃喃自语。

“若真有那么一天,你们可别说我没有给过你们机会啊……”

……

未知的密室里。

一道微弱的烛光,照亮桌子,却也化作一个隔断,分割开周围的一切。

几个人坐在桌子周围,每个人的气息,都被光晕隔断。

“吴院首死了,施家的老家伙也死了,已经死了四个人了。”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才有一人道。

“你们没有发现,我们做的事,其实已经卓有成效了么?”

“如何?”

“撬动大兑,已经带来了结果。

哀思洞天里的落歌天君,虽然是死人,却也是九阶之上。

上一次,那人化身被灭,却遭遇到一个九阶之上的隔空出手,差点陨落。

而南海异变之后,上次帝流浆降下,南海亦有一个强者,汇聚万里帝流浆。

我曾窥视,却不得其果,应该也是曾经的一个十阶。

这一次,在大兑的封印里,又遇到了一个十阶大魔。

你们不觉得,这才区区十数年的时间,九阶之上出现的次数,已经超出此前近万年了吗?

而最近一次,逼近九阶之上,还是在两千多年前。

曾经的震皇入魔之后,也仅仅只是半只脚迈入十阶而已。”

黑暗之中,众人默然。

客观上说,的确如此。

“大兑的封印,的确难以把握,出现意外,也是情理之中。

信物也仅仅只是信物,并不能保证,一定可以进入选择的那个。

而且,你们都忽略了一点,施家去了两个人。

施家的老家伙死了,可是他儿子的魂灯却没有灭。”

“你将他带回来了?”

“带回来了,修为尽废,但是却也知道出什么事了。”

众人不说话,等着那人继续说。

“他们没有进入记载之中的那个封印,进入的乃是再往前数百年的那个封印。

而那个封印里,郡守之位,依然是施家的先祖之一。

施家的老家伙,死于一尊大鬼,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那封印也只是施家的那位先祖造的孽而已,大鬼报仇完了,怨气执念消散,所谓的灾难便结束了。

我推断,所谓的信物,不过只是一个引子而已,并非是真正的信物,血脉才是真正的信物。

他们没有进入目标封印,也并没有什么可意外的。

我们谁也不会想到,区区数百年间隔,就还有施家的一个先祖。

不过,正是因为施家那位先祖所在的封印,也让我确定了一件事。

大兑的封印,并非只能封印所谓的灾难。

真正施展的时候,还是要人来施展的。”

众人了然,一件事需要人来办,甭管规矩如何,那都是有商量的余地,有钻空子的余地。

他们要撬动大兑,就需要一个基点。

寻找墓鬼洞天里的人,是为了这个。

后来又找到了新的东西,施家是目前找到的最容易的一个基点。

不但有血脉联系,其血脉后裔,还是大乾的人。

若是能化解封印,将其带出来,一位大兑的郡守,自然是最合适不过的。

其中的好处多不胜数。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还是被施家的另外一位先祖给害了。

他们谁能想到,几百年内,施家会出现两位不干人事的先祖。

而且出了这种事,施家的先祖,竟然还能继续把持丁酉城郡守职位。

大兑末期的烂,超出他们的想象。

败在这种事上,谁也无话可说。

“我记得,大乾西部,有不少疆域,是曾经的大兑。

也有不少人,其祖上都是大兑的人,其祖上曾经在大兑为官的,应该也有一些。”

有人发表了意见。

既然血脉联系这么强烈,以后裔血脉作为信物,比普通的引子好,自然是要去用更好的。

“锦岚山那边,放弃不管了么?”又有人发问。

“大乾钦天监的监正一年前退了下去,你们知道吧?”

“听说是年事已高,准其退了下去,新的监正还没选出来。”

“他是年事已高,但不是退下去了,而是死了。

他本意是最后一次动用浑天仪,映照群星,为大乾做出占卜。

然后,也顺带着窥视了一下锦岚山,却被当场反噬死了。

但是他临死之前,留下了一句话,锦岚山里沉睡之物,这一世都无法出世了。

那邪物之神,也被锦岚山的人丢入了地洞深处。

再也不可能出现了。

与其将目光关注着锦岚山,不如关注一下老震皇。”

“怎么又牵扯到老震皇了?”

“我有确切的消息,老震皇的封印,已经化解了四处了,但是外面却无半点消息。

大震也无半点消息,这事就不太对劲了。

你们也不想看到一个九阶巅峰,甚至有可能进阶十阶的体修出现吧?”

“他回不来的。”角落里传来一声嘶哑阴冷的声音,是之前一直没说话的人。

听到这人发声,众人立刻放弃了讨论老震皇。

“接下来如何?”

“撬动已经有了成效,便继续吧,关注着大兑封印化解之后,会出现的变化。”

密室之中的人,一个个无声无息的消失,最后主持会议的人,留了下来。

还有那个一直坐在角落里,只说了的一句话的家伙也留了下来。

“老震皇为何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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