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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诸将明确了战后的基本部署之后,孙可望又把刘体纯给单独留了下来,战后各省生产的恢复和发展,军队物资的供应,都需要这位“总理内政大臣”的统筹,而孙可望也需要从他那里了解自己具体有多少资源可以调度,以确定下一步扩军和新一轮进攻计划的时间和规模。按计划,殿前军在完成休整,巩固防线之后,除了留下少数军官和军法队训练新兵以外,主力将分批返回湖南继续休整和训练,冯双礼和马进忠的兵马则会暂时接替这些地方的防务,驻守鄱阳湖西岸的各个要点。“现在大战已经结束,新收复地区的兵甲弹药和粮草都缴获甚多,已经基本足够大军半年的训练所用了,长沙,常德两处武器工坊的生产要尽快恢复正常,原本占用了卷烟,布匹,农具和糖酒等行业工匠和器械的,都要尽快归还。”孙可望和刘体纯站在王府的阙楼上,眺望着仍旧有些破败的南昌城。他们身边只跟着几十个孙可望的心腹亲卫,并没有其他人。“清军借着战时混乱的机会,在湖北,江西劫掠无度,以致百姓流离失所。如今一溃千里,所得大部分都归了朝廷,这些都是日后恢复江西湖北的生产,以及孤封赏诸将士的本钱,一定要好好利用起来。”刘体纯接到武昌大战的捷报之后,便立即安排手下的官员开始为江西,湖北两地的营庄建设做准备了。这其中涉及到大量物资的分配,还有招募流民,管庄,以及配给站管理,农兵的训练,工坊的建设等诸多问题,涉及到的部门和系统更是数不胜数。“禀国主,臣在离开长沙之前便已经安排手下着手去做了,现在湖南各个工坊正在加紧生产,一定能在国主封赏之前把东西都生产出来。”“从户部支一笔钱出来,然后购买一批卷烟和酒水,孤到时候要犒赏全军。如果户部暂时没钱的话,就先和工坊打白条,但你要亲自监督,这笔钱必须按时归还,把账给平了,绝对不能开这种先例。对了,孤收到了世子的信,说是广东方面,武器工坊和海贸他都已经基本控制,福建之战胜后,葡萄牙人更加不敢放肆,如今仅仅是和澳门的贸易,便已经盈余数十万两白银,海贸是补充国库的好法子,商税也是。这个要好好研究,但记得,别盯着小商小贩的那三瓜俩枣,逮大户收。”“是,国主。”“还有,赏赐和抚恤下发之后,暗中让所有配给站统一抬价,把赏赐的损失全部抵消。”孙可望想了想,又说道:“这事一定不能泄露出去,孤也不会下旨意,你交给心腹去做。到时要是出了问题,明着先把人放下去,过段时间再给他升官。”“臣明白!”就算孙可望不说,刘体纯其实也已经有这个打算了。收复湖北和江西的缴获虽然丰富,但几十万大军的消耗同样浩大,这些缴获不过是能够暂时缓解国库的空虚,让财政勉强支撑到赏赐之后罢了。至于春耕所需,江西和湖北的建设所需,自然需要从这些获得了大量赏赐和军饷的士兵和军户身上出。正所谓“羊毛出在羊身上”,孙可望明面上不能吝惜赏赐,实际上也必须通过不为人所察觉的“间接税”,为耗费巨大的军备买单。不然,他又何必把部队拉回湖南休整和训练呢,其实还不是为了让他们把银子带回去,然后重新再收回国库,为下一场大战做准备。当然,这些士兵用命换来的军饷,赏赐,和抚恤,自然可以为自己和家人在配给站换取丰富的商品,无论是卷烟,糖酒,还是农具,布匹和粮食。这也是孙可望通过一系列的制度改革和管理创新之后,这个时代的人们相对于满清控制区迸发出来的超额生产力。“招募流民,建立营庄的事情要尽快,咱们必须以最快速度控制人口。不然,无论是招募新兵,还是征粮征徭役都将困难重重。”孙可望说着,顿了顿,然后扭头看向了刘体纯,又继续问道:“江西和湖北的人丁户数,现在掌握了吗?”“暂时还没有,但是根据反正过来的官员所言,江西人丁十分繁盛,虽然经过清军数次屠杀,但估计还有上百万户,两多百万青壮丁口应该还是有的。”刘体纯回忆了一下,又继续禀报道:“不过,湖北的情况就不容乐观了,原本就几经混战,现如今又经过了清军的一番折腾,恐怕人口和湖南已经相差不大,青壮丁口可能只有五六十万不到。”相比起西南诸省,江西虽然也因为历次战争损失惨重,但因为人口基数大,保留下来的人口也非常多,特别是鄱阳湖西岸,赣江流域,更是这个时代长江流域人口最密集的地区之一。“比起西南,这两个地方的田地和人丁都已经好得太多了。不过,这些地方的乡绅力量都十分强大,咱们将来还要和江南地区,以及北方各省的乡绅合作,所以在这两个地方,营庄不能搞得太过火了。还有,配给站只能建在营庄里面,外面的生意可以让那些地方乡绅到咱们的工坊进货,但尽量不要和他们起冲突。不过,商税和粮丁,该征的还是必须要按额按量来征,这绝不容有失。”刘体纯随即点头称是,营庄是孙可望控制基层,控制人口的根本,围绕着营庄发展起来的配给站,农兵更是他赚取军费,威慑地方乡绅,保证粮草徭役税收的基础,他这个内政大臣最重要的职责之一,便是营庄的事务。不过,现在,无论是孙可望还是刘体纯,他们的眼光都不止是下一场战争了,和地方乡绅的合作,成了更重要的问题。而且,孙可望并不愿意在全国推广营庄制度,这毕竟是“战时体制”,若是全国推广,必然尾大不掉,形成一个特殊的利益阶级,到时就骑虎难下了。以这个时代的制度和科技,最终恐怕不过是加强版的卫所制度罢了。凡事都是有利有弊的,一项制度既然可以实现对人口的极度控制,实现极度集权,将整个社会的资源全部动员起来,投入战争,谋取军事上的胜利,那必然会在某一天反噬,甚至生成天怒人怨,可谁也无法击败的怪物。换言之,孙可望为了汲取足够的战争资源,现在还需要营庄,但他意识到了营庄可能产生的后果,只愿意在湖北和江西适度展开,就如同李定国在广东一样。而刘体纯并没有想到这些,他反而是在想如何给李来亨打掩护,让对方在湖北多设立一些营庄,扩大顺军一脉的实力。但营庄涉及到的部门太多,虽然他是总理内政大臣,但管不了军队,也管不了农兵,配给站虽然能插手,但和工坊一样,这些部门都是有一支新设立的独立队伍审核的,直属于孙可望,他也只能在某些事情上给些掩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国主放心,臣已经查过了,工坊这两年发明了很多新式的器械工具,现如今汲水灌溉,物品军械的生产锻造都比原来快很多了,仓库里还有很多农具,器械,湖北和江西的恢复绝对不会慢。”刘体纯一脸从容道。孙可望点了点头,他对刘体纯的能力是从来没有怀疑的,然后感慨道:“再后面就是在这两个省设立书院,开科举,选官员,让这些乡绅融入朝廷了。”“国主英明!”刘体纯当即奉承道,他虽然辈分比孙可望要高,但如今的姿态,已然是君臣之别了。过了一会,营庄的事情结束之后,刘体纯忽然面色一变,看起来有些难为情:“国主,刚刚说到缴获,有一事王提督特意交代了臣,让臣禀报国主。”“缴获?”孙可望面色也突然一变,当即问道:“李来亨和刘文秀两人纵容手底下的军官和士兵侵占地皮了?”便是在孙可望眼皮子底下,刚刚进军江西的时候,殿前军也发生了不少这样的事情,所以他一听到刘体纯说起,便立即想到了这一点。毕竟,这是一支封建军队,在这个时代,土地还是最有价值的资产。但孙可望并不希望自己的军队变成一支封建地主武装,就如同他不希望营庄卫所化一样。这个文明的历史不应该再继续不断循环,甚至是原地踏步的。“是,国主。”刘体纯随即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封信,十分恭敬地递给了孙可望,然后又接着说道:“而且不止是抢夺地皮庄园,蜀王和益王还纵容手下私吞战利品,勒索湖北富商大户的资产,甚至还有不少士兵作奸犯科的事情也被庇护过去了。”孙可望看着王尚礼写来的信,其中皆是各部大军这段时间所犯下的恶行,军法队平日里管训练,军纪有用,真到了士兵抢劫,有王侯将相在背后支持的时候,就算有心也无力了。很多事情都具有强大的历史惯性,不是一年半载可以改变的。而且,军法队中还有人不少人与之同流合污,王自奇的军情司同样在军法队中有眼线,这些事情哪里瞒不过早就留有一手的孙可望?“这些事情一定要严查,从孤的殿前军开始,全部彻查一边,孤绝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孙可望怒道。如果只是贪财他或许还不会管太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但王尚礼在密信中说到了李来亨和刘文秀都有私藏降兵的情况,这就触到他的逆鳞了。“是,国主!”刘体纯见状,赶紧应道,他知道这事绝对包庇不住,干脆也没为李来亨说好话,以免引起孙可望的怀疑。“还有一事。”孙可望缓了缓语气,“孤想要借着在江西和湖北扩建工坊的机会,把后方的这些工坊都重新调整一番,包括武器工坊在内,所有工坊分成各自独立的几个厂,相互竞争。不然,工坊生产出来的东西,不用多久就不堪一用了。仅仅考考核和审查,还是不够的”虽然只有不到三年,但各种官僚主义的问题已经开始渗透永历-大西复合政权,工坊中贪污腐败,以次充好,裙带关系等等问题越了越严重,孙可望不得不在这种情况恶化之前就开始着手解决。“分开之后,这些工坊仍旧隶属于工部管理,但是不能还是同一个人负责。另外,已经花掉的军队退伍金,想办法算进工坊的投入里面,然后再从工坊的盈利里赚回来。不过,武器工坊不能在其中,不然绝对会出大事的。”刘体纯知道孙可望担心军队退伍金被挪用做军饷,所剩无几的事情泄露会动摇他的政治威望,危及朝廷的信誉,但他并没有听懂对方这话的后半段是什么意思。“国主,臣明白工坊的调整,可是那个退伍金......是什么意思……臣没明白!”孙可望一听,知道是自己说顺口了,没顾及到刘体纯不懂股份制,也不懂所谓的“资产划拨”这一套骗人的把戏。“这个说起来有些复杂,等孤回到长沙之后,再亲自主持。但是工坊调整的事情,可以先开始着手准备了。”孙可望要整支军队,进一步加强自己的权威,除了大棒之外,还得准备好萝卜,而把那些民用工坊股份化,然后用其中的股份拉拢各级军官,以商业利润取代地租,无疑是一个比分地更好的选择。其实,这个时代,西方所谓的资本主义萌芽,很大一部分发起者就是地主和军事贵族,只要利润足够大,便会有人去做。而孙可望要做的就是引领起这股风潮。毕竟,无论孙可望愿不愿意承认,只要他日后称帝,建立起了一个新的王朝,这批陪他出生入死,恢复河山的人,都将是朝廷内外最有权势的军事勋贵。只要这批勋贵中有一小部分将占据的资产投入工商业中,利用自己的政治影响力改变律法,制度,那孙可望的努力才不会白费。仅仅靠他一个人,是改变不了阶级的,更无法推动文明的转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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