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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在所有的现存的和曾经存在过的人类文明里,都存在用“心”来形容某一人最真挚的情感这种表达方式。
帕德罗西的当代东海岸拉曼语词典当中,形容一个人做事认真仔细且投入很多热情的话可以用“用心”这个词汇。而不浪漫毋宁死的西瓦利耶人,那烂大街的搭讪语句除了典型的“疼吗?”“什么疼吗?”“你从天堂掉下来的时候”以外,也有“停下,抓住那个女小偷。”“她偷了什么?”“我的心!”这样的句式。
就连被拉曼人视为蛮族的古代莫比加斯文明,其原始多神教的信仰当中献祭用品也是活人的心脏。
诚然,考虑到拉曼文明的分裂正是西海岸许多国家建立的火花,文化上存在共通性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这种用“心”来形容自身情绪的做法若去翻阅历史的话,恐怕要比拉曼文明本身都更加古老。
失落痛苦负面的情绪是伤心。
喜悦愉快正面的情绪是开心。
心脏在人体当中的地位极其重要这件事情人们早早就知道,加之以紧张或极度喜悦的时候心脏会加快跳动的速度犹如小鹿乱撞。即便是在医学相对发达明白了意识其实是存在于大脑当中的今天,相信自己的情绪其实是与心脏相关的人也依然不在少数。
文森佐·巴蒙德上尉就是其中之一,而若是你设身处地将自己放在他的位置上的话,你也不难理解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感受。
心在怦怦跳。
面前是黑暗。
一望无际的黑暗。
若换一个时间和地点,跟别人说这个今年已经39岁的男人还怕黑的话,恐怕拉曼人会以他们最擅长的嘲讽方式予以回应。
但这里不同。
地面是阴冷而又潮湿的,冰冷的空气从领口和袖口一系列你原以为没什么问题的缝隙之中钻入。
空间仅仅能够容纳一个人曲着腰缓缓通过,一些地方甚至需要你整个人匍匐前进,能够照亮的就仅仅只有你手中的火把。
无法自由活动身体不说,你还除了前进和后退就没有其他的选择。左边是潮湿阴冷的泥土右边也是潮湿阴冷的泥土,不单行动就连视野也遭受到严重限制,加之以缺氧带来的头晕目眩的感觉,简直是要多无助就有多无助。
连转身逃跑都没有办法,因为这通道是如此的狭窄,即便是想要一点一点后退出去,身后也依然有着队友。
无助带来的紧张感使得心脏怦怦跳个不停,文森佐用力地紧握着手中的单手剑,而另一只手的火把也尽可能地向前伸出,只为了增加那一点卑微得可怜的光照视野。
若非信仰和使命感背负其身,身处这由食尸鬼挖掘出来的坑洞当中的一个多小时已经足以让这位奔四的上尉变成一个疯子。
这些,见鬼的,恶心的,令人憎恶的,改回地狱的该死的亡灵。
咒骂的话语被绅士的品性控制在腹中没有发泄出来,战斗已经持续了超过六个小时的时间,而在最开始的十几头挖坑冲过来这边的食尸鬼被乱枪捅死之后,这些狡猾的亡灵就学会了四处乱窜,不在人类设防的城墙根下钻出,而是往更内里的地方挖洞。
锋利的爪子和矫健的肌肉使得它们刨起坑来比老鼠还厉害,而在几个小时前突然冲出的食尸鬼尽管迅速地就被严阵以待的军队杀死了,却对支援城墙那边的后勤人员造成了极大的干扰。
加上这些家伙在城墙的下面来回挖坑会导致地基松动,若是城墙倒下了,那么他们基本上也就宣告完蛋了。
不得已,不乐意,但却必须出动,派遣出士兵也钻到坑洞之中,去尽早地杀伤这些讨人厌的鬼玩意儿。
这是一项疲惫且极其危险的行动。
食尸鬼明明长着人类的面孔,却有着野兽的习性。
阴暗狭窄的坑道当中它们远比穿着臃肿保暖衣物的士兵和佣兵们更加灵活,以至于战斗开始了以后往往是前面的人发出惨叫被拖走撕碎,后面的人却只能担惊受怕什么都无法看清。
与这些怪物的搏斗让文森佐想起了帕洛希亚高原北部农民们打地鼠的情形——只是这里的地鼠放大了几十倍并且喜欢吃人肉,所以难度更胜一筹。
第一批进来的部队无一幸存。
而后续的部队在那个明显是北方人的家伙指挥下,放缓了脚步,不带武器而是带着铲子和锄头铁镐跑了进来。开始扩张洞穴,用木头加固,甚至将洞穴扩张以后还连接在一起形成大厅。
耗费的时间相当,但这一步确实拥有它的必要性。扩张了的洞穴当中得以施展开来的人类总算逐渐地开始把食尸鬼压退了回去,他们一步步地取得了胜利,这些懂得打洞的食尸鬼都是体型较小防御力也较弱的,并且不在多数。而眼看着剿灭已经快要完成,文森佐上尉做出了一个独断、并且令他很快地就开始后悔了的决定。
不等待后勤部队的缓慢扩张,直接冲进去狭窄的食尸鬼坑道,追杀最后的少数食尸鬼。
动机是军功也好赏金也罢,或是单纯地只是为了自己高尚的精神和崇高的信仰想要灭杀这些渎神的亡灵,如今的文森佐上尉都已经卡在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地步。
他只能硬着头皮带着手下的这三十个人继续前进。
帕德罗西军衔当中的上尉来自古典拉曼时代,在拉曼语当中的发音乃是“卡普堂”,在古语当中意为“百夫长”——意味着这个军衔的人是统御一百名士兵的尉官,而如今也仍旧没变。
——这一点与他所率领的手下数量显然有所出入,而若是再加上文森佐贵为军官却自己打头的事实,我们便不难猜出具体是发生了什么。
在深入的过程当中,前面的人一个一个地消失。
每逢拐角岔道,就总有人在一阵惨叫过后没了身影。
可怕的并不是敌人有多少或者敌人有多强,而是他们连敌人在哪里都不知道。
处处受限,物理层面上的寒冷天气更加助长无助与恐慌,逐渐地不单身前就连身后也开始出现偷偷往回缩的逃兵。
士兵的数量从100掉到80再从80掉到60,最后从60掉到了50,然后挡在文森佐前面开路的人也一个一个地减少,到了最后只剩下一名士兵的时候,他卡在通道之中艰难地回过一点点头看着文森佐的那个,仿佛已经知晓自己命运的眼神,到现在还深深地印刻在上尉的心中。
紧张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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