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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这就是统计标准的重要性,只要是改变统计标准,就可以得出任何一个你想要看到的统计数字!所以,统计数字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统计方式!”
见到李成儒表情间满是恍然受教,赵俊臣想了一下,继续说道:“李尚书执掌户部衙门之际,不仅会经常见到一些统计数字,更还会经常收到各地公文,我此前执掌户部之际,也算是有所心得,趁着今天这次机会,就与李尚书相互交流一番。
户部所收到的公文,绝大多数都是中枢与地方各大衙门伸手要银子的内容,这些衙门向户部索要银子之际,不外乎就是两招,其一是诉苦哭穷、其二是遵循前例,这两招很容易就会把人带到沟里去,必须要小心甄别。
先说诉苦哭穷,这一类公文绝大多数内容都是强调自己的衙门究竟有多穷、用银子的地方太多、已经无法维持云云,你读过这些公文之后,情绪想法就会受到这些内容的影响,然后就会认为户部衙门确实应该拨给他们更多银子……
针对这一招,我建议李尚书今后要改变自己审阅公文的方法,不再是依照顺序先看开头再看结尾,而是反过来先看结尾再看开头,先看一眼公文的结论与落款,然后再去看前面那些支撑结论的具体内容,往往就可以得出截然不同的判断,往往也是更为精准的判断!
再说遵循前例,这一招也很常见,譬如说户部拨银子给武昌府兴修水利堤坝之后,周围府县往往也会依葫芦画瓢,同样以兴修水利堤坝为借口、向户部伸手要银子,理由也很充分,武昌府兴修水利之后见到了诸多好处,于国于民皆是大为有利,所以他们也想要造福百姓、也想要兴修水利堤坝……
但绝大多数时候,‘只要效仿前例自己就能成功’这种观点,全然忽视了不同地区、不同时间的相异之处,根本就是一个谬论,就像是那些统计数字一样,只是为了佐证与强调观点罢了!
武昌府的地势环境,一旦是忽视水利堤坝的兴建,就一定会出现水患,但其他府县的地势环境又岂是与武昌府完全相同?户部又岂能因为武昌府的前例,就给予他们同等支持?所以,每当是公文之中出现了遵守前例的内容,就必须要仔细思索两者的差异之处……”
听着赵俊臣的详细传授,李成儒表情间满是受教恍然之态,只觉得自己担任户部尚书以来所遇到的许多难题,此时已是寻到了答案
然而,李成儒沉思片刻之后,却又把话题拉回到河槽与海漕的争议,问道:“赵阁臣所言有理,但下官还是觉得,改河漕为海漕之事很有必要,虽然前期投入更多,但可以节省四成左右成本,同样不是一个小数目啊,若是今后每年都能省下近千万石的粮耗,相当于九边军镇的全年军粮,于国于民皆是一件好事……”
见李成儒依然还惦记着河槽与海漕之争,赵俊臣不由是无奈摇头。
他此前的长篇大论,其实就是想要转移话题,不想继续讨论此事。
海漕海运的诸般好处,赵俊臣当然看得清楚,而且这段时间因为国库存粮不足的事情,赵俊臣也一直都是忧心仲仲,自然也惦记过漕运粮耗的主意。
但……赵俊臣思考许久之后,最终还是放弃了这般念头,虽然赵俊臣明明知道海漕之事一旦落实,国库与民间的存粮皆是会迅速增加。
而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赵俊臣目前还不想触碰周尚景的底线——当然,也可以说是“不敢触碰周尚景的底线”——赵俊臣现阶段还承担不起与周尚景彻底翻脸的代价。
在赵俊臣看来,海漕之事迟早都要落实,但前提是周尚景已经离开了庙堂,只要是周尚景离开了庙堂、不再掌控“周党”这个庞然大物,那么赵俊臣就敢立刻向“周党”宣战!
根据赵俊臣的估算,等到周尚景离开庙堂之际,无论是山东与南直隶的沿岸海港,还是足够数量规模的远洋大舰,他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到时候推行海漕之事也是水到渠成。
然而,只要周尚景还在内阁首辅的位置上没有离去,赵俊臣就必须要继续隐忍。
简而言之,对于周尚景这个老狐狸,赵俊臣终究是心存敬畏的。
赵俊臣这一次暗中重启了朝廷的河槽与海漕之争,也只是利用朝中清流冲锋陷阵,自己并不敢直接出面,最终目标也只是为了逼迫“周党”让步罢了,而不是真的要落实海漕之事。
所以,从本质上而言,其实就是赵俊臣为了自身的权势稳固,而放弃了全局大义。
也正因为如此,赵俊臣难免是心中有愧——虽然只有那么一丁点——于是也就不愿意深谈此事。
此时,见到李成儒还在纠缠此事,出于这般心思,赵俊臣不由是有些恼羞成怒,表情也冷淡了下来,缓缓说道:“朝廷的河漕与海漕之争,已是持续百年,真正的远见卓识之辈,又有谁不知道海漕的好处?但依然是无法改变河漕现状!
只看这一点,就知道海漕之事的阻力究竟有多大了,不仅是百万漕工衣食所系,又有多少权势显赫的大人物,皆是暗中利用河漕牟利?并不仅仅是‘周党’一家而已,哪怕是咱们的那位陛下,也在运河沿岸布置了大量的皇庄与镇守太监!
所以,本阁为何要当这个出头鸟?嫌自己的敌人不够多吗?非要与天下人为敌不成?这个世界上,总是吃多少饭、操多少心,有些事情根本不是咱们目前有能力改变的,否则就是不自量力、自招灾祸!”
见赵俊臣冷下了脸,又开始以“本阁”自称,李成儒终于是不敢继续纠缠,只是摇头轻叹。
若是宋焕成此时在这里,听到赵俊臣的这一番话,必然是要极为惊讶。
因为,赵俊臣的这一番话,与贺维此前所讲的那一番话几乎是完全相同。
只能说,赵俊臣与贺维这二人,虽然地位、眼光、手段等等存在高低之别,但他们的某些观念,本质上并没有任何差别。
而就在赵俊臣与李成儒、顾全二人谈话之际,宋焕成已经结束了户部衙门的公务,忧心忡忡的返回到自己家里。
然后,随着宋焕成的某项决定,一场大戏即将开幕!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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