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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敏摇摇头,咧咧嘴角:“不疼,自己牙齿磕的,呵呵呵”

“丫头,在绣舞子那儿,为什么不与丫头相认,因为绣舞子是一个狡猾的女人,我不希望她知道咱们的关系,丫头,你要小心绣舞子,她也是一个复杂的女人,她嘴上说的话与她心里想的不一样,她爱她的国,她希望她的国家取胜,这样她可以回到她的家乡。对了,以后无论谁问你父亲的名字,你都不要说实话,以后不许你说是坊子碳矿区的人,你是郭家庄顾家村的人,听明白了吗?”

小敏点点头,她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在她心里,只要许连姣说的话,都有道理。

小敏去做饭了,许连姣的脚步走近院门口,她眺望着东山,她心里又开始牵挂代前锋的安危,不知道这个时候代前锋是否顺利离开了青峰镇?

上次,许连姣跑出妓院,脸上流着泪,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走着,她心里很是伤心,她用脚狠狠跺着地面,心里骂着代前锋:“土匪就是土匪,土匪喜欢逛窑子……”

许连姣离开不久,代前锋也离开了妓院,他不放心许连姣,许连姣是一个好姑娘,又留过洋,长得又漂亮,他代前锋是什么人?一个山贼。姑娘喜欢他,他也知道,他不是傻子,他不敢喜欢,更何况他比她大十几岁,就是这个岁数差也让他望而却步。

“俺就是一个山贼,怎啦?”代前锋在许连姣身后撩了一嗓子。

许连姣一惊,停下了脚步,怒着脸转过身,她与代前锋打了一个照面。代前锋赶紧收住脚步,他的心在颤抖,姑娘不仅香培玉琢,还清纯可人。一时,他心慌意乱,脸颊泛红、双手不知往哪儿放,抱在胸前互相揉捏着。“对不起,吓,吓着你了。”

许连姣昂起头端详着代前锋菱角分明的脸,此时这张脸上多了拘谨与害羞,局促不安的喘息声从他宽厚的胸膛里跳出来,那么清晰;脸上一层一层的汗珠子,在街灯下闪闪发亮。

平日里趾高气扬又高视阔步的男人,一双英俊的大眼睛不敢正视她,低垂着头站在她的眼前,像一个犯错误的学生。

许连姣竟然捂着嘴巴“嘻嘻”笑了。

姑娘的笑声让代前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以为他的脸上有泥,或者灰,他举起大手在脸上胡乱地划拉着,又抓起衣袖在额头上擦着,看着代前锋的囧样,许连姣心生可怜。

想起代前锋,许连姣脸上露出了一片羞红,阳光从东山角跳了出来,落在她的脸上。

街道上的人多了,有的去上工,有的去自己铺子,有的去山上捡劈柴,一个个拖着疲惫与饥饿的身体,无精打采地往前走着。

荣婆子碾着一双小脚窜上了狮子桥,她扭捏的身影在桥上停留了片刻,习惯地东张西望,又扭脸看看自家门口,然后,急匆匆横穿过了平安街直奔南大街。

荣婆子心里一直对小敏有意见,只因为小敏从绣舞子那儿得到的大米,没有给她一碗,她心里有气,她也曾多次找过绣舞子,绣舞子没见她,甚至连门都没让她进,她把这一些气都记在了小敏的身上。

苗太太出殡那天荣婆子站在狮子桥上看光景,身旁的人指着送殡队伍里一个扭着水蛇腰的女人品头论足,那个女人就是孙香香。她婆婆死了,胭脂水粉擦了厚厚一脸,可见这个女人没有把苗家人放在眼里。

从那天开始,荣婆子有意无意就到苗家面馆门前的小路上转悠几圈,为了碰到孙香香。

今天,孙香香扭捏着腰肢站在苗家面馆门前,妖娆的眼珠子四处漂移。

荣婆子一只手里攥着那根挂着荷包的烟袋杆,在腰部一侧晃着;一只手里捏着那块灰不溜秋的手巾,在她的胸前甩着;堆满褶皱的眼珠子,闪着夤(yin)缘之光;佝偻着身子往前抻着脖子,掇臀捧屁、奴颜婢膝之相,乖嘴蜜舌:“吆,这是谁家媳妇呀?怎么这么俊,少见,少见,真是给咱们青峰镇添色彩。”

孙香香喜欢听别人夸她漂亮,她自我感觉长相虽不能艳压群芳,也超尘拔俗。在青岛时,正因为她的长相才让许多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让她赚了一笔钱,正因为她有点钱,才让苗简已离不开她。

孙香香最讨厌邻居林伯,林伯瞧不起她,就是走路打个照面,他的那张老脸一耷拉,把头扭到一边去,好像她孙香香是一坨臭狗屎。她对瓢爷没有意见,瓢爷对她总是很热情,见面嘴上至少喊她一声:“少奶奶早,少奶奶出门呀,这天要冷了,加点衣服,一看少奶奶是大城市来的主,说话敞亮。”

此时此刻,瓢爷就站在剃头铺子门前,眼睛落在苗家面馆门口的孙香香身上,他向孙香香弯弯腰,脸上闪着微笑与恭敬。

孙香香也送上一个笑,稍微弯弯腰,嘴里嗲嗲道:“瓢师傅,您早,您的生意兴隆。”

“借少奶奶的吉祥话,生意还可以,养活俺爷俩没问题。”瓢爷讪笑着,把手里的烟斗放进嘴里嘬着。

店里的宝儿向瓢爷后背撅撅嘴,低声挖苦着:“老奸巨猾,看到漂亮女人走不动了。”

听到宝儿在他身后念央央,瓢爷把一只手向身后甩了甩,低垂着眼角盯着嘴上叼着的烟斗,“吧嗒吧嗒”吸几口。

“瓢师傅,您嘴里的这个烟斗可不是一般货呀。”

“还是少奶奶有见识,不愧是大城市走出来的,是呀,这是一个德国朋友送给俺的。”

“嗯,俺在青岛经常与德国人打交道,他们几乎每人都手持这样的烟斗。没想到瓢师傅还有外国朋友,羡煞旁人。”

“不好意思,做剃头匠,什么人没见过?……少奶奶,您忙,俺去烧点水,待会该有主顾上门了。你们聊,你们聊。”瓢爷看了看一旁站着的荣婆子,向后退了一步,转身离去。

孙香香把眼睛瞟向荣婆子,眼前的老女人穿衣打扮不俗,家庭条件不一般,心里揣摩:这个老太婆莫非是狮子北胡同的算命卜卦的荣婆子?她今天来的正好,让她算算俺孙香香什么时候生下一儿半女。

“吆,您老是哪位呀?瞧您老这话说的,让俺羞愧难当,快店里坐坐,来,来。”孙香香很会看人,知道眼前的老太婆有事来找她。

荣婆子被孙香香邀请进了苗家面馆。

面馆里,曲伯早听到孙香香和荣婆子两个女人互相吮痈舐痔、曲意逢迎,心里暗暗骂道:屎壳郎抱粪球,臭味相投。

他一转身把手里算盘子扔在柜台上,撩起柜台后面的布帘钻进了后厨,他把双手在锅灶上呼啦了一把,顺手拿起水瓢盛了一舀子水,倒进了已经生锈的锅里,又抓起灶台上的炊帚在锅里刷着,故意弄出一些动静。

“曲伯,来客人了,烧点水,沏壶茶。”孙香香在外面吆喝。

“少奶奶,俺腾不出手来呀。”曲伯说着用肩膀挑开布帘走了出来,他把手里握着的脏兮兮的炊帚摊在孙香香和荣婆子眼前。

“曲伯,您忙活什么呀?前段时间,不是让您收拾出来吗?瞅瞅您,来了客人,难道还需要俺亲自动手吗?””孙香香想发火,她又怕被第一次见面的荣婆子笑话。

站在门口的荣婆子知道曲伯不待见她,她往前一步,摆摆手,嘴里念叨着:“不用烧水,不用沏茶,俺在家里喝过了,喝过了,这天不热,也不渴。”

孙香香对薛婶可以毫无顾忌地、随时随地大吼大叫,她心里对曲伯是有忌讳的。曲伯是天不怕地不怕,他是一个光棍,常言道:人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曲伯死都不怕,还害怕她孙香香。再说曲伯也是苗家不花钱的雇工,在面馆里他不仅是掌柜的,还是橱子,只要有菜,有肉,有面,他就能做出美味佳肴,以后这个面馆还要靠他支撑着,孙香香只能把怨气吞进肚子里。

“少爷说,明天就能进来面粉,让俺准备好了,把锅灶再收拾一下,唉,不炒菜呀,这锅啊,不见油腥一天就生锈了。”

“好,您曲伯有理。荣婆子,到俺屋里坐坐,走。”孙香香带着荣婆子钻进了苗家院子。

曲伯把手里的炊帚往地上狠狠一扔,嘴里骂着:“一对臭女人,她们走到一起不定出什么幺蛾子,真是,蟹找蟹,虾找虾,乌龟王八找了个鳖亲家。”

孙香香与荣婆子在屋里聊了半天,她想起了一件事儿,也就是她婆婆出殡那天发生的一件奇怪事情。

那天,林伯把一个泥盆递到苗简已的手里,让他摔盆,他竟然摔向了披麻戴孝的小敏。那盆不仅没碎,还弹了回来,落在苗先生的脚下,苗先生弯腰捡起泥盆递到了小敏的手里。小敏满眼诧异,她知道只有至亲的小辈才能给仙逝亲人摔盆或者摔瓦。

小敏娘死的那年,她爹把一个小泥盆递到她的手里说:“丫头,摔了它,摔的稀碎,你的娘才能在天上保佑你一生平安。”她抓着泥盆使劲摔在门槛石上,她希望娘在天上看着她,她更希望做梦梦到娘。

此时苗先生把泥盆递到她的手里,她一时不知所错。

苗简已沉着脸,怒着嘴角,站在一旁一声也不吭。林伯看看苗简已,又看看脸上露出为难之色的小敏,他轻轻咳嗽了一声,说:“苗先生是让你替少爷摔盆,他是怕少爷摔不碎不吉利。”

小敏举起了手里的泥盆,摔在了地上,泥盆四分五裂。

苗简已看着溅到他脚底下的泥盆碎片,傻了,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害怕的感觉。晚上,他把这种感觉告诉了孙香香,孙香香不太了解这一些风俗,今儿正好遇到荣婆子,她就把这点事情告诉了荣婆子。荣婆子一听从坐着的炕沿上跳到了地上,她双手拍在一起,大惊小怪地咋呼着:“不好了,不好了,少奶奶,那个丫头以后要变成苗家的主人,苗家的房子都将是她的。”

“真有此事?!”孙香香瞪圆了一双狐狸眼,她直呆呆盯着荣婆子夸张的肢体语言。

“这个丫头不死,必定是你们苗家的灾星,少奶奶,您一定要早做打算。”荣婆子把手里的烟杆戳进嘴里嘬了一口,嘬空烟杆成了她的习惯,好像它是一付镇静剂,让她有时间考虑一下后面的话怎么说,顺便撩起眉梢观察一下对方脸上的表情。

孙香香的脸色一会青一会紫,一双卡在腰上的手掌变成了拳头,一双眼珠子往外凸凸着,似乎要吃人。

荣婆子心里暗暗高兴,她故意用手指着屋顶,说:“瞅瞅,苗家房子每块砖都是仿古的,还有这梁子,每一根都有酱坛子粗。少奶奶,您刚踏进苗家,可能不晓得,少爷的外祖父是做大买卖的,这房子就是他当年发迹时盖的,每根梁都是挑的上等木材……”

听了荣婆子的话孙香香的牙齿咬的“咯咯咯”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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