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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里庄沈家的的确确养着几头猪,可,沈家也是做鞭炮生意的,明着是养猪和做鞭炮,他家暗地里做炸药,他家做的炸药一般卖给蟠龙山上的土匪,和抗日游击队,用沈老爷子的话:炸药只卖给打鬼子的。
咱们简单介绍一下沈家与沈悦仙的关系。
沈悦仙是沈老爷子唯一一个女儿,他供她上学,学习护理工作,他又托人帮她找了坊茨医院的工作,没想到,日本人占领坊茨医院后,沈悦仙落入了鬼子的魔爪。
沈老爷子性格刚烈、顽固,更好面子,自己女儿被日本人糟蹋,他不仅恨日本鬼子,他也恨他的女儿,他常常骂他女儿:“你怎么还活着?还不去死?丢人现眼……伤风败俗……”
从此以后沈悦仙的家庭与她脱离了关系……
顾庆坤从八里庄的沈家出来时,太阳正在慢慢地西落。
他的肩上背着一个竹筐,竹筐里放着一把杀猪的刀,还有几个猪腰子,还有几个鼓鼓囊囊的猪肚,猪肚里藏着炸药。
抬起头,前面就是沙河街,沙河街正西那处高高的房子就是许家。
夕阳西下,有一半残阳被许家高高矗立的房檐挂住了,另一半落在许家身后的蟠龙山上。
这个五颜六色的半圆,那么明亮,又那么耀眼,放射着绮丽、精美的色彩,把它近处的云照亮了、照薄了,一层层、一缕缕,如溪流,轻轻地、蜿蜒地流着;又如仙女的长长衣裙,随着她轻盈的舞步,从东拉扯到西,从北牵扯到南。橙红色的光芒撒在她的衣裙上,更像美人鱼身上的霞帔,金光闪闪。
顾庆坤的脚步停在了许家的大门口,他的心颤栗了一下,他想起了他的三丫头,两行泪顺着他的脸颊悄然而至,瞬间流到了他的下巴颏,他连忙抬起衣袖擦擦脸。
眼前许家的两扇厚厚的大门紧紧闭着,门里有他的女儿。他多么希望他一声轻轻的呼唤,“小敏,我的三丫头哎~”
女儿听到他的呼唤,打开门向他跑来,小嘴里喊着:“爹,爹~”
想到这儿,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向门口台阶方向迈了一步。
突然,他又停了下来。这个时候他不能牵挂他的孩子,他今儿的行动不知有没有人盯着他?他不想连累许家,许家平安,他的丫头就会平安。想到这儿,顾庆坤急急忙忙调转身体,他的脚步绕过了许家,沿着弥河岸旁边的小路往前走着。
这个季节,满眼彩色,绿的树,红的花。
山谷之间,流水激荡着奇形怪状的岩石,映照着苍山的身形;沟沿上的野月季仰着娇嫩嫩的、胭脂红的脸与溪流争抢着那点点落阳;在岩石上,上窜下跳的水波涟漪起一束束水花,晶莹剔透,与月季花媲美。
看着眼前的景色,顾庆坤想起了他的婆姨,想起了他的结发妻子,那个女人就喜欢月季花。
曾经,他顾家大院的院墙下有一颗蔷薇,还有几棵矮矮的月季花。蔷薇的美,众人可见,它那么喜欢攀爬,那么喜欢张扬,它处处伸展着它的妩媚,诱惑着、吸引着他人的目光,但是,秋天的风刚刚钻进院门口,它就胆战心惊,失魂落魄,把头缩了起来,抛洒了一地的残枝败叶。而,那几棵月季花仍然在风里站着,虽然她有点虚弱,风狠狠扯着她单薄的衣衫,即使这样,她依然把她的色彩挂在枝头,让惨淡的冬天多了一点生机。
这个时候,他的婆姨就会找来几缕稻草,用稻草把那几棵月季花围了一圈,她小心翼翼的样子特别像是一位母亲在呵护着她的孩子。
想起他的婆姨,顾庆坤的眼泪再次落了下来,他的心好痛。
这次他没有擦,他任凭眼泪在他的脸上奔流。往事如烟,烟过无痕,可是,他永远忘不了他的婆姨,他每每想起来就后悔,就心疼,所以,他心里不会再接受任何女人,他更不会动任何女人,他不能再对不起她,他已经对不起她了。
他与陈桂花结婚,也只是搭帮过日子,为了陈桂花丈夫生前的嘱托,他要保护她。她虽然也是一个不错的女人,不仅能吃苦,还不怕死,她在矿上发展了那么多思想进步的、爱国的矿工,她值得他敬佩,那种敬佩与感情不擦边。
他的婆姨曾说,中国人太软弱才会被倭寇欺负,他不要做软弱的男人,他从来都没有软弱过。
陈桂花说,矿工们都团结起来,日本人和张喜鹏那一帮人就不会那么嚣张跋扈,一定会把侵略者赶出去。
正是这两个女人的语言与行动,让他义无反顾地走进了抗日队伍。他骨子里就爱家,爱他的国,这个国是老百姓的家,他应该为这个家做点事儿,虽然他没有多少文化,他有一颗爱国的心。
走出山谷,再穿过前面的柳河村,马上就到了坊子矿区。
天,还没有完全黑透,一切都变得模模糊糊了,毕竟这儿离着弥河口不远,雾气昭昭。
隐藏在云里的月儿显现了弯弯的影儿。
前面的柳河村在雾气里时隐时现。天地之间的一切景色若有若无,渺渺茫茫。
顾庆坤的一双大脚丫子踩着羊肠小路,踏着朦胧的夜色急匆匆地往前走着,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山路上传来了“吭吭吭”的脚步声。听声音不是一个人,至少有几十人;恭耳细听,砸在泥路上的声音是大皮鞋声……鬼子?!顾庆坤一激灵,他赶紧倒退了几步,他一转身,他准备到山谷里先躲一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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