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英雄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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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阴暗。

远处的星辰的确有细微的亮光，但这些光芒远无法照亮周围无尽的黑暗。

明明只是刚刚走进了边缘，却仿佛已经深入其中。

林锐第一次见到这么奇异的领域。

“这是哪里？”

他有一种感觉，这仿佛是某个人创造的领域，而非是自然的领域。

但如果真是如此，这个领域也过于强大了些，因为自己身上的金色时空力……不见了。

一切似乎已经被消解，自己宛若彻底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这种七百年前才有的感觉，让林锐有些恐慌。

他发现领域的主人也许真的是大魔王级别的存在。

漆黑之中，林锐听到了铁链在地上摩擦的声音，这声音里竟然透露出一丝亘古的意味。

仿佛自己已经来到了一个荒古的世界里，看到了一个被囚禁的神。

身体渐渐开始有了恐惧时的反应，林锐意识到了，哪怕自己的主观意志还没有害怕……但本能已经开始害怕。

“我得走！”

这个念头是如此强烈，但他一转身，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离开。

正如他前面想到的，自己明明只是触碰到边缘，可实际上，这片领域如同一只怪物，已然将自己彻底吞噬进去。

一旦进入，便无法离开。

“冷静……冷静，现在的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就算是逃跑也来不及了……”

林锐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很难真正做到。

哪怕七百年来，他是人类中最强的那个，掌握着初代面具怪人的时空力，却还是在面对这片未知时，不自觉的感到恐惧。

锁链拖动的声音越来越近。

那股压倒一切的气势如同风暴一般逼近。

“是因为我失去了力量……所以感受变得强烈了吗？”

“不……不对，这个怪物真的比大魔王还强啊……”

林锐内心默念着不要害怕，后背却已经被汗水浸湿。

他根本看不到这个带着铁链的人是谁，但却第一次，感觉到只是面对这个人，自己就半只脚踏进了冥界。

黑暗里的呼吸声渐渐变得急促，林锐发现对方始终没有说话，他的恐惧越来越强烈。

这根本不是人类可以对抗的存在。

难道说这个世界存在着神明么？这片诡异的空间，以及这个强大的未知存在……

世界的起源究竟是怎么样的？

它们到底是谁？

自己曾经的世界为何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不知为何，林锐面对这股庞大的，亘古的气息，下意识的思考起了末日起源。

仿佛在这个人身上，就能够找到答案。

“杀，不杀，杀，不杀，杀……”

寂静中传来了对面沙哑的声音，带着几分癫狂，说到杀字的时候，林锐能够感觉到对方有些欣喜。

说到不杀的时候，仿佛对方觉得很无趣。

这个人似乎在数着某种东西，林锐对于这种场面不陌生，七百年前末日降临前，很多电影里他就看过。

弱小的人类遇到了强大的反派，对方会用一种很荒诞的方式来决定人类的生存死亡。

单数死，双数生。

这种事情林锐没想到自己也会遇上。

他很想进入假死状态，但现在的问题是……时空力被抽走了，自己就算进入假死，真的能够回到现实里去吗？

“啊……我必须做好死的觉悟了，这一次看来是真的要死了。”

林锐开始观察起周围，黑暗中有什么可以用来参考呢？

可以让这个人数着单双的东西，似乎只有遍布在周遭的星辰。很快林锐也得到了证实，因为随着黑暗中的那个未知存在不断说话，林锐发现星辰一颗颗变得黯淡。

也不知为何，浩瀚的星辰，林锐一眼就觉得是单数。

自己是一定会死的。

这多少有些悲观，可林锐并没有很沮丧，他只是笑了笑，以笑容压下心中的恐惧。

“我叫林锐，能让我看看你的样子吗？”

“杀，不杀，杀，不杀，杀……”

黑暗中的存在没有搭理林锐，只是依旧数着星星。

林锐感觉这个人有些疯癫。

他又说道：

“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是来自未来的，但我也不知道自己回到了多久的过去。”

“我所在的城市叫百川市。人类在那个地方建立了避难所……那是一个高塔以外的生存之地。”

没有搭理，那个人仿佛听不见林锐的声音，只是继续自顾自说着话。

林锐内心的恐惧一次次压下去，又一次次涌上来。

只有面对这个人的时候，他仿佛回到了七百年前，成为了那个极为无助的少年。

但少年经历了七百年的时光，哪怕没有了力量，心性上也在向着英雄转变。

如果死亡注定无法消解，那么至少要让这场死亡……变得有意义。

林锐开始讲述起自己来到这里的原因，越来越多的星辰变得黯淡。速度也越来越快。

好几次，他都被对方骤然提高的语速吓到了。

但最终林锐还是鼓起勇气，决定把自己的遭遇说完。

他实在是想不到要如何活下来。

“也许是几十年，也许是几百年……更晚或者更早都有可能，这是过去，但那个未来一定会到来的，如果有一天，你这样强大的存在，不会再停留在这里，我希望在避难所最危险的一天里……你能够帮助人类。”

“哈哈哈哈……我到底在说什么东西……你到底是灾难，还是奇迹？我根本不确定你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我只是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天能够遇到这么强大的怪物。”

“可是好不甘心……我应该是要死了吧？说起来，我都忘了，具体是从哪一天开始，人类已经不再属于这个世界了。”

“其实蜷缩在高塔里也很好。”

“七百年没有出过问题，想必以后……算了，我不敢说，我总觉得今天的自己，说多错多啊……”

“喂，要不你杀了我吧，但这之前，咱们聊聊天啊？”

林锐很害怕。

自己讲了一大堆东西，讲到了百川市避难所成立，讲到了自己遭遇的种种危机。

但对方没有停下，星辰不断的黯淡，只剩下四分之一的星辰。

只有讲到一句话的时候，林锐发现这个人停顿了一下。

“至少人类曾经抗争过。”

这句话后面和前面接的内容，黑暗中的怪物都没有在意，但唯独这句话本身，似乎让这个怪物想起了一些事情。

他短暂的停顿了一秒，随后……继续开始数着星辰。

那之后不管林锐说什么，对方都没有在意。

耀眼的星辰越来越少，那些黯淡无光的星辰，在夜色里蛰伏着。

死亡的倒计时，竟然是如此漫长。

林锐第一次感觉到，原来自己也有这么无助的时候，自打七百年前遇到前辈后，他以为自己不会再有这么无助的时候。

“我还是很喜欢我的朋友们，尽管他们在末日降临后，一次次做出错误的决定。尽管他们根本只是把我当成累赘。”

“但如果能够回到过去，我还是会拯救他们。”

“可是七百年，我尝试了无数次，始终无法回到那个时间……”

“好在后来，我又有了新的朋友。”

白雾，五九，江依米，刘暮，聂重山等许多人的面容在林锐脑海里闪过。

这一刻的林锐，就像是断头台上，等待着闸刀落下的将死之人。

“只是很可惜，我好像不能够继续保护他们了，哈哈……这感觉真难受啊。”

随着话音落下，林锐发现星辰只有最后几颗了。

他猛然间发现一个事情，这个瞬间简直激动得想跳起来……

双数！

随着黑暗里的存在喊道不杀的时候，最后剩下的星辰数量是双数！

这也就意味着，自己活了下来！

很难想象，面对井五时，哪怕在战斗中濒临死境，最终绝处逢生，自己都没有这种大难不死的惊喜。

但现在，这个隐没在黑暗里的怪物，最终数完所有星辰，嘴里最后一个词是不杀的时候，林锐实实在在感受到了劫后余生的喜悦。

“杀，不杀。”

黑暗中的怪物语气显得很不耐烦，竟然是不杀。

这让他有些不悦。

林锐想要说些什么，但猛然间发现自己无法再开口。强大的力量将其禁锢住，让他没有办法动弹分毫。

“不杀？”

黑暗里的怪物沉默了许久，最终铁链再次传来摩擦声响，他的手指在黑暗的领域里……点了一下。

一颗星辰亮起。

随即他兴奋的说道：

“杀！杀！杀杀杀杀！”

一连串杀字将林锐内心的希望一点点抽干，面对这个男人……他毫无办法。

黑暗中终于有了光！所有星辰在这一刻骤然间变得耀眼，远比它们黯淡前还要耀眼。

这个瞬间，林锐仿佛看到了无数星辰在炙热中毁灭，又有无数星辰开始诞生。

虚空里的一切，仿佛宇宙的一角。

一只手按在了林锐的额头上，这个时候林锐抬起了头，终于看到了这个人的样子。

给到林锐的第一个印象，是野性。

垂落的长发，结实却并不过于膨胀的肌肉，整个人看着极为匀称，但胸口的伤痕却触目惊心。

年龄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小，但眼眸之中，疯狂与沧桑并存。

“杀！”

死亡的气息如同足以摧毁海岸线的巨大浪潮，林锐在这铺天盖地足以席卷城市的洪流前……宛若一只蝼蚁。

他什么也做不了，只是这一刻很清楚，自己的旅途该是到此结束了。

“死亡只是下一次旅途的开始……但看起来我好像……没有下一次了。”

林锐的身体开始腐朽，就像是沙化的岩石在风暴中一点一点剥落。同时身体也因为一股庞大的怨气侵袭，开始起了某种变化。

恶堕化。只是这种变化，面对这个疯子强大的力量，毫无意义，无非是让他的死亡，变得更加难看。

林锐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生命的最后，竟然露出了笑容，带着一种异样的，生命凋零时的美感。

啪，腐朽的身体里，一块面具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