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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云歌吟体弱多病,被病魔折磨久了难免生出宿命等消极思想,故而多少有些信佛倾向。在厅级以上干部信仰是很敏感的问题,不过她平时很注意掩饰,市府大院干部员工也佯装不知,因此没象宗晓渔那样成为各方关注焦点。

禅室里香烟袅袅,不知哪儿传来有缓慢且有节奏的木鱼声,每一下似敲在心头。

云歌吟独自跪在草蒲团上,双手握拳大拇指在其内,定定出神地看着香案上供奉的白玉观音。

白钰只在门口闪了一下,随即站到满是青苔的禅室背面,神态悠闲打量庵里建筑。两三分钟后云歌吟深深蹙眉苍白着脸出来,低声道:

“抱歉让白市长久等了。”

白钰模仿她握拳的姿势,问道:“这是密宗护身拳吧?”

“是,也不是,”云歌吟道,“所有健康婴儿呱呱落地时都这样握拳的,象征着生命的原始状态,相反如果不这样说明婴儿养不活;道家打坐也用这个手印,叫做握固;密宗呢是以此作为护身符,遇到孤鬼野魂时念一声‘嗡齿临’,拳印一放,鬼就害怕逃走了。”

“‘嗡齿临’……”

白钰竖起拳头一握一松,哈哈大笑,笑声传到庵院外让等待的随行人员都能听到。

市长在笑,而没做其它事;做其它事的时候不可能这么笑。

云歌吟知他的心意,微微仰起俏脸格外楚楚可怜却又有点孤傲气质,道:

“上午尤部长联系过我,说了几家省电视台准备采访城中村做系列报道的事,我考虑目前处于矛盾和困难最集中的签约阶段,是不是采访最佳时机?过早暴露很多东西是否容易产生负面影响……”

“对的,我就想找你当面说这件事……”

白钰三言两语讲了以采访证拖延时间,同时督促市各电视台抢先下手的想法,最后道,“刚刚突然产生个念头,那就是能否把比较突出的、人民群众反响大的问题拿到电视上公开辩论?正府肯定想拆,有人不肯也可以,但你要告诉我怎么办,不能光提问题不解决问题,是吧?”

云歌吟一呆,迟疑半晌道:“白市长,只有真理愈辩愈明,拆迁纠纷恐怕愈辩愈坚定各自立场呀。”

“但我们可以从中得到思路和灵感,而非闭车造车,”白钰边说边完善思路,“公开辩论放到市电视台,主题为‘城中村拆迁大家谈’,具体题目同志们集思广益。选择比如这座两百多年历史的庵院,再比如五六百年老榕树,还有清代的柴火巷、民国的古玩街等等,邀请反对方,城建部门,哪怕拆迁领导小组成员,坐到圆桌前心平气和探讨协商,每期不一定非有结论,只要充分发表自己的观点,让电视机前观众全面透彻看待拆迁即可。”

“唔……”

云歌吟原本就习惯性蹙眉,这下皱得更深却别有动人的情致,良久道,“事关业主切身利益,场面失控怎么办?剪辑不当引出不必要的纷争怎么办?为何有的可以上节目,有的不能上?”

白钰笑道:“为了节目效果嘛,决定权在电视台手里,不是吗?”

“噢——”

云歌吟妙目在他脸上转了两圈,瞬时竟有种魂被勾走的感觉,道,“看得出白市长从不拘泥于框框条条,处理问题很灵活。”

白钰转身看着庵堂檐头的彩绘浮雕,轻轻叹道:“那篇文章……虽然写得刻薄但也非没有道理,只是站在市领导角度有些话不能挑明了说。比如中轴线问题,难道我愿意这样简单粗暴切一刀么?但不以中轴线以什么,谁先谁后怎么来决定,又怎么令人信服?”

此言一出,云歌吟便知白钰内心深处对那篇文章还是耿耿于怀,是的,明明为勋城做好事却被全盘否定,换谁都不舒服。

当下柔声道:“我会安排相关人员通过辩论或者说座谈期间逐步披露决策内幕,不可能让真相永远湮没。”

白钰道:“不,我的意思是市领导的话并非圣旨,城中村拆迁规划和部署将在实际工作中加以微调即动态调整,没有什么不可以改变,是吧?”

云歌吟愣了半分钟,委婉地说:“朝令夕改会造成执行过程中的混乱无序吧?还有拆迁动员是以文件形式下发,白纸黑字恐怕不能……”

“怕打脸是吧?”

白钰道,“我不怕,只要决策决议和规划更合理,更易为老百姓所接受,自我否定也没关系。明知错了,为着维系面子不惜代价硬上,那就不是实事求是的态度。”

“也……也没那么简单呢……”

云歌吟烦恼地说,转而道,“到里面走走吧,很幽静的清修之地,想到也将付之一炬真感觉罪过,罪过。”

“它可以修建得更大,环境和条件更好。”白钰道。

“但那种沧桑感和历史的厚重感呢?”云歌吟反问道,“之所以保护古建筑而非仿造,不就因为文化底蕴无法复制吗?”

白钰颌首道:“理解云市长的想法,但我们不能沉溺于历史,更重要是昂首挺胸向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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