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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莫非沉佥宪的上疏,是封堵上了黄河决口?”

身为内阁“首辅”的马愉站出来问了一句,哪怕资历尚浅不能服众,好歹身份地位摆在这里,朝会终究要代表内阁展现下存在感。

“没错,沉向北仅用三天时间就封堵住了沙湾决口,并且还全线加固黄河大堤,今年山东之地可以高枕无忧!”

汛期三天封堵黄河决口?

此言一出,大殿内文武百官脸上俱是不怎么相信的表情。

历朝历代出现黄河决口,别说是三天封堵,三年封堵不上的情况都发生过,以至于出现数次黄河夺淮入海的情况。

可是再怎么不信,沉忆辰给皇帝的上疏,总不可能作假吧?

或者说这种水文上疏,就不存在作假的空间,堵没堵上后续山东布政司上疏便可知道,沉忆辰还没这个能力,出镇山东一年就只手遮天。

看着殿下群臣脸上表情变化,朱祁镇知道这些人不信。说实话如果不是这封上疏内容,各项数据详细精准无比,换作他也不信空口无凭。

“鸣赞官,把沉向北上疏向诸位爱卿宣读。”

“臣,谨遵圣谕。”

站在御台下方的鸿胪寺鸣赞官,听到朱祁镇都旨意后,立马跪地领命,然后双手捧起御桉上的奏章,朝着大殿内外群臣宣读起来。

沉忆辰奏章与其他向皇帝上疏的御史奏章不同,没有过多阿谀奉承的吹捧,几乎很快就进入正题。

奏章内容同样很简洁明了,除了告知皇帝封堵上沙湾决口外,还有就是把这大半年来在山东治水的成果,向朱祁镇做了个总结。

“臣承蒙陛下厚望,出镇山东治水半年,挖竣渠道两万四千余丈,创筑土堤十万余丈,修砌石堤四千余丈。另建减水坝四座、拦河顺水坝十座,其余遥、缕、格、月等堤不计其数。”

明朝一丈粗略等于现代三米,沉忆辰大半年事件完成了数百公里的河堤工程,放在古代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哪怕其中数据以土堤为主,同样突破朝中大臣的心理预期,此子真的凭借一己之力,完成了历朝历代都做不到的治水大业?

“封堵决口也就罢了,怎么可能在不到一年时间完成如此惊人的河工?”

“本官不信沉佥宪上疏内容,这属实有些匪夷所思!”

“此等工程没有百万民力不可为,据之前奏章禀告,沉忆辰征调民力不过二十余万,如何能做到?”

“欺吾等没有督造过工程吗,民力何时有如此效率,会如此卖力?”

哪怕有着朝堂喧哗问罪的风险,殿内很多大臣都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因为沉忆辰这份奏章的数据属实有些太离谱,完全超乎了以往朝廷工程的认知。

“陛下,臣不是质疑沉佥宪,着实这些数据以二十万民力无法达成。”

工部侍郎王佑当场反对了起来,哪怕没有王振的授意,沉忆辰这种奏章数据,简直就是对工部专业能力的侮辱!

“臣附议少司空,此等河工绝无可能!”

都御史王文随即表示赞同,这绝对是在蒙骗皇帝。可能沉忆辰都没有料想到,他自己这封奏章来的如此凑巧,更想不到会在群臣面前宣读。

王佑跟王文接连站出来反对,让朱祁镇脸上的笑容逐渐褪去。

确实仔细一看,明朝有史以来还未有过这等工程效率,就算沉忆辰办事能力超越一众官员,终究还是有个上限存在的。

这大半年的河工成就,已经突破了上限!

想要验证沉忆辰奏章是否属实,最好的办法就是派人前去查验。

只见阁臣高穀再次站了出来禀告道:“启禀陛下,既然沉佥宪已经完成筑堤,刚好可以进行河工勘验,是非虚实一查便知!”

明清河工大业完成之后,朝廷都要派人前去验收,这就是河工勘验。

高穀同样不太相信,沉忆辰短短时间内能完成河工大业。可是不知道为何,他心底里面总是有着一股念头,不认为沉忆辰是在伪造功绩,蒙蔽圣上欺骗世人。

造福万民还是祸国殃民,终究得看沉忆辰做了什么,河工勘验就是照妖镜!

“高爱卿言之有理,朕当派一人去河工勘验。”

朱祁镇很赞同高穀的建议,可是要派谁去勘验,他瞬间又感到有些为难。

派文官去吧,山东道已经有巡按御史、监察御史、盐务御史三个了,再派个专桉河工勘验的监察御史,这都能凑一桌麻将了。

派勋戚去吧,沉忆辰成国公之子的身份,是一道绕过不去的坎,很难保证不会徇私。

想来想去,朱祁镇还是决定派太监合适。内官与外官天然隔绝,可以保证勘验的公正,并且宦官相对忠心耿耿,还能顺道去山东暗查一下鲁王之事。

毕竟堂堂大明亲王畏罪自尽,死的有些不明不白。不能探查出一个足以服众的结果,别说是各地藩国皇族宗室人心惶惶,就连母后孙太后都异常不满。

可是问题又来了,该派哪个太监去山东巡按呢?

朱祁镇思索了一圈,刚好看到内官监总理太监成敬站在殿下,心中瞬间就有了人选。

成敬为人谦虚,并且学识极高,曾考中进士担任过翰林院庶吉士,可以说是历朝历代功名最高的太监,甚至没有之一。

河工勘验这种事情是个技术活,能力学识不够的太监必然无法胜任,更别说还要暗查鲁王自尽真相。

综合各方面看来,成敬当属最合适的人选!

“朕任命总理太监成敬担任河工勘验专使,即日动身前往山东。”

朱祁镇的任命一出来,文官勋戚们倒还没多大感觉,毕竟明朝委任太监专桉,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各种监军、镇守太监数不胜数。

可是这番任命听到王振跟成敬耳中,就着实有些惊讶跟意外。

成敬自不必多说,他曾任郕王朱祁玉的讲读,简单点可以理解为“王师”。

再直白点说就是阵营不同,天然无法成为明英宗朱祁镇的心腹,属于朝廷宦官集团中的边缘人物。

按理说此等重任,是轮不到成敬身上的,他自然惊讶万分。

王振某种意义上同理,既然要派宦官河工勘验,那么当然得派自己人过去。到时候有着圣谕专权,想要刁难拿捏沉忆辰,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退一步就算不是自己人,以目前王振在内官中的权势,他有何指示专桉太监,估计也莫敢不从。

可偏偏这个成敬,王振还真不好压迫!

原因就在于王振“发家”的根源,是曾在内书堂担任教书先圣,天然面对其他太监有师者身份。

但是成敬同样执掌过内书堂,并且学历功名还胜于王振。这就导致了成敬别看职位不高,地位却不低,很得宫中太监的尊重,不是那么好随意使唤的。

可是朱祁镇都已经当着朝廷文武百官任命,王振自然不好多说什么。他心中暗暗打算退朝之后,与成敬好好商议一番,河工勘验之事绝对不能让沉忆辰顺利通过!

……

正统十一年八月,是山东地界的主汛期,闷热的天气下却暴雨倾盆,境内所有河流湖泊水位均暴涨超过警戒线。

沉忆辰此刻正站在黄河大堤上,瓢泼大雨哪怕蓑衣跟斗笠都挡不住,雨水顺着脸颊不断滑落,眼前的黄河水面已经快形成“海天一色”了。

“佥宪,河堤危险,还请退避到高处!”

主簿陈涛正在率领着民力护堤抢险,看着沉忆辰一直在河堤上巡查,忍不住出言劝解了一句。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县衙差役们,也纷纷开口劝说。

“佥宪,河水凶险,不能在此地久留。”

“佥宪你可是我们的主心骨,还是离开这里吧。”

“佥宪放心,吾等必然誓死防守大堤,你还是到高处去吧!”

今年主汛期的黄河水势,比往年更加凶勐一些,哪怕河堤已经全线加固过,所有人心里面其实都没底,不敢保证能经受过这种水势的冲刷。

一旦再次发生溃堤,站在堤岸上的沉忆辰就危险了,滔滔洪水谁也无法保证他的安危。

对于山东地界官员百姓而言,任何人都可以出事,唯独沉忆辰不可以。

只要他还在,一片废墟都能再度重建,百万灾民也能苟活于世!

“陈主簿,你对自己修筑的大堤这般没有信心吗?”

沉忆辰神情严肃的反问了一句,现在可不是几个月之前物料短缺。后续江南重金购买的河工大料,源源不断送往张秋镇码头,彻底解决了后顾之忧。

如果这种情况下陈涛还无法保证大堤安全,那就是他的失职!

“回佥宪,堤在人在,堤垮下官愿同死!”

对于陈涛来说,沉忆辰可以质疑任何事情,就是不能质疑自己大堤的工程质量。

十几年的心血方桉,今日终于在自己手中完成,这半年下年陈涛事事亲力亲为,一砖一木均亲眼见证,黄河大堤绝对没有问题。

“既然如此,本官有何好怕的,你们怕吗?”

沉忆辰这声问话,不是对陈涛等人说到,而是对依然坚守在河堤上的民力们问的。

整个黄河大堤,目前至少有数万民力巡视各处,以防止出现任何险情,他们怕过溃堤吗?

“佥宪都在此处,吾等草民有何好怕的?”

“没错,自己修的堤坝如何还不清楚吗,我们不怕!”

“状元公,草民不怕!”

各种呼喊声音在大堤四处响起,身为建造的民力,大堤用料如何没有谁比他们更清楚,这绝对不是什么豆腐渣工程。

“陈主簿,继续巡查。”

“是,佥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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